柔软的符纸像是刀片一样被旋到天上，像是节日里的烟花猛地炸开，本来落到地上的血液和尸块在高温的灼烧下瞬间蒸发，最后只留下碳色的灰从空中飘落。
孟湘停被身后的冲击力道推着往前踉跄了两步，如果不是周围设下防护术，估计他们也讨不到什么好，这完全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玩意。
玄天门每年投入不少灵石和符扬门合作，占了在外合作的灵石的大头，却没有多少人反对，根本原因就是效果肉眼可见，没有延迟。
之前人们可能对符修还有误解，不就是几张黄纸，现在那几张黄纸能把他们当摔炮炸，还能在空中放出“烟花”，警示效果立竿见影。
现在整个修仙界对他们有误解的就只剩下符修自己了，像刚才那种高温带着浓厚火药和辐射的符纸竟然命名为“大喜符”。
一个大喜过望肉身直接拼上去，葬礼都省得办了。
三人继续向前方奔去，又是几张“大喜符”，上百只妖兽凭空消失，却又有无数妖兽咆哮着顶替了它们的位置。
他们根本就没有带很多“大喜符”，加上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这种高强度的逃命根本撑不了多少时间。这个时候如果陈卡他们安排好了的话，村民应该都躲好了。
昨夜村民没有被抓，那么这次也不会有事，他们安全返回就好了。
喉咙像是急喘气时破了，咽口水都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你们转回去，我在这里拦着，拖到人来，我师尊说他也会赶来，速度应该比常人快些。”
孟湘停哑着嗓子一口气说完，满是血的脸在火光中显得有些扭曲。
“首席，你——”能忠转头想说些什么。
“走！”
孟湘停向前迈的脚步一转，黑红色的天空笼罩在能忠和安羽身后，割裂空间形成的巨大的分界线，女人一跃而起向后奔去。
两人闭上双眼，身后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又越来越模糊，握剑的手不住在抖，只有更多人存活，石沟村才会更安全。
旁边的树一棵棵被放倒，孟湘停双眼中的光越来越暗，浮屠不仅会影响他人的情绪，也会放大自己心中的恶念。
她利用地形躲避着其他妖兽的前扑，实在躲挡不及便用张“大喜符”，想要追赶安羽和能忠的妖兽则被一条条白绫拦妖截断。
终于，孟湘停绕了个圈回到原点，头发因为沾了血黏在脸上，体力明明在持续消耗，笑容却越来越大，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既然杀是杀不完啊，可都是生物，那就一起被烧死吧。
她右手用力把扶将钉进阵法，刚才绕圈放置的爆破符和大喜符同时爆炸，中央的妖兽发出嘶嚎，向她的方向冲来。
孟湘停微笑着慢慢抬起头，一抹白色的绫布从天而降，遮住冲天的火光，极度缺血的皮肤上照出近似正午的光芒，像是她母亲当年的挽歌。
妖兽的利爪向她伸来，孟湘停闭上双眼，两行沾着血的泪染红那片白绫，她几乎能感受到妖兽粗重的呼吸。
在此之前，她曾想过自己无数的死法，也做了很多推理，最后发觉自己死了便是死了，若是死在战场了还能有点价值。
她已经没有家人了，就是对不起温止，她说过做她一辈子好朋友的，不过，现在也算是一种形式的一辈子好朋友了，就是没办法和她一起再去游玩，是她食言了。
至于玄天门，孟湘停知道这种顶级宗门是不缺天才的，有自己没自己估计也没有什么两样，加上现在也统一了，很多曾经放在暗处的事也不用她来干。
十里外萧丞大脑一片空白，撕破空间的那个瞬间，他看到孟湘停面前一个虚影渐渐实化，金黄刺眼的剑光一闪而过，随即那双上面满是鳞片和囊肿的爪子与身体分离。
领域上空出现裂痕，金色的流动的光从外界泄进来浮动在领域表面，如同凤凰羽毛上的无数的金色斑点，又像是无数的漩涡。
那个身影流光一样在领域中游走，所过之处妖兽慢慢倒在地上，爆破符和大喜符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动作，她像是鬼魂一样游走收割，那些倒在地上的妖兽也没有再愈合或是长出新的身体。
萧丞来到领域上空，居高临下看着那道身影。
凤筱抬头看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之后利落地处理周围幸存的妖兽。
萧丞看清了，她说的是：“谢谢。”
他们都以为这个女人已经投胎了，可事实上怎么会呢？
她生前最放不下的便是她的女儿，如今她唯一的孩子一路走来都是磨难，她又怎么可能不管不顾呢？
眼前的白绫慢慢脱落，孟湘停呆呆地望着眼前无数在梦中出现的女人，眼睛慢慢模糊，少时的记忆重新拼接清晰。
“娘，你来接我了吗？”
女人的动作没停，在火光中回头看了她一眼，向她冲来。
孟湘停脸上分不清到底是泪水和血水，微笑着朝着她张开双手。
那个记忆中年轻高傲的女人表情柔和几分，嘴张张合合说了什么，越来越近。
孟湘停感觉一切退回二十年前，那时父亲，孟鹤临总是喜欢给她捣鼓些小玩意，母亲在院子那棵桃树下舞剑，一转眼看到她们，笑得花还耀眼。
这一切都是因为孟鹤临，他固然可能被人当刀使，但要对孟湘停而言，她如何才能不恨呢？
如今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剩下母亲向她奔来的身影。
“小停，对不起，往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了。”
女人的身形越来越淡，后面的妖兽紧随着跟上来，孟湘停瞳孔骤缩，向她的方向冲去。
“不愧是我的孩子，和我真像。”女人轻轻笑着，声音越来越清晰。
“中神级领域——神降”
女人的苍白指尖触碰到孟湘停侧脸。
孟湘停触及灵魂的冰凉，想要伸手去抱她，却从她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娘！”
女人很浅很温柔地冲她笑了笑，身形全部消失，领域上方那些金色斑点不断扩大，猛然炸开，炫目刺眼的日光色充斥了领域的所有角落。
那些妖兽身上的感染现象消失，地上的血迹和尸体全部清除，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妖兽推攘着向四处跑开，不过几秒就离开地差不多了。
一切都像是场梦。
现在梦醒了，面前什么都没有，女人冰凉的指尖触感还留在脸侧，像是被雪花吻了一下。
萧丞走到她旁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都看到了。”
孟湘停微微仰起头看着萧丞的脸，意识却还是模糊的：“我看到我娘了。”
“嗯。你和凤长老长得很像。”萧丞说。
“我是不是死了？”孟湘停问。
“没有，我来带你回宗了。”萧丞很耐心。
“师尊。”
“没事了。”
“小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墨婳站在床头，担忧地看着有着转醒趋势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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