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云娘每日里也不是没看见那人半天未翻动的书页,只是也不能把人逼得太紧,循序渐进的道理她也不是不懂。
再者说,她的活计太多了,就这么大个院落的打扫,就得费不少功夫,还有清洗衣物、照顾起居等零零闪闪的活计。
她虽然要求加了工资,可并未占到一点便宜不说,每天还累死累活。后面索性也不每天洒扫了,这地方两个人住,也脏不到哪里去。
工资?哦,对,得问问君清墨什么时候可以领月银,她可还没拿到工钱呢。
想着给人换壶茶水,正好问问日子。
她轻轻敲响书房的门,里面坐着的人不知道又想什么去了,并未有任何反应,在她不耐烦地加大拍门力度后,终于听到了那声“进来”。
一早磨好的墨汁已经干涸,毛笔散放在架子上,在桌面上留下了一道道墨痕。
“看不进去,就别看了,出去走走也好,喝点茶水醒醒神也好,不比这干坐着要舒坦点。”
君清墨看着来人的直言不讳,耳朵泛起红晕,装模作样被人看见,十分的尴尬,捂着嘴巴,轻咳了一声。
“我也不是要逼着你学,你总得为以后想想。科举不是唯一的道路,除了科举,就是从商。士农工商,在你们这些勋贵的眼中,仕途乃首选。”
章云娘说的没错,仕途是大多数人的首选,商人即使拥有大量的财富,社会地位却很低。
君清墨的母亲便是出自商户,当初若不是安乐王府没落,他母亲绝不可能入得了王府。
章云娘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看着这人不做声,想着可能又伤着这位“大小姐”的自尊心。
可是生存的问题明晃晃摆在眼前,总不至于就这么蹉跎一生吧。
“按照现在普遍的岁数,就算以五十年来算,这也还有几十年的日子需要过,公子也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来做,不然多没意思?”
“就算抛开自个儿有趣无趣不说,这个世界就是个巨大的利益结合体,你在王府没有任何产出,对王府来说就是个无用之人,长此以往,又岂能有安生日子可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谢谢,我知晓。”君清墨闭了闭眼,这些道理他又何尝不懂。
只是,他如今这般模样,他不知道能做什么。就连简单的起居日常,尚需要依靠他人,他又能做什么呢?
就算是走科举之道,又岂是那般简单。不是他对自己的才学不自信,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又如何能经受得住连续多日的残酷科考。
他在内心反驳,没敢说出来,章云娘是个女人,他是堂堂男子汉。可是,他怕她。
这女子不会打他、骂他、苛待他,可也没有把他当人看。
那人可以看着他雨天摔倒在地而不扶,还一本正经打着伞在一旁喊加油,让他自己在泥泞堆里挣扎着扶起轮椅。
那人可以看着他因掌握不好力度把特制的马桶打翻,腌臜物流满地,光着屁股摔翻在地,也不伸手帮他一把。
他光着屁股像狗一样一遍一遍爬起来又摔下去,他的自尊、他的脸面、他的骄傲、他的羞耻心、他的一切,都被碾碎在了泥土里。
那人还专门找人做了一把小竹扫帚,让他每天早上起来去扫院子,他因为操控轮椅不熟练,重心不稳,几次三番摔倒在地。轮椅压在身上,那人不扶一把不说,还噗呲大喊“快瞧,有王八。”
......
那人最热衷的就是装看不见他的窘迫,塞一堆活儿给他干就算了,还喜欢看他爬来爬去,践踏他的尊严,他越是窘迫,那人笑得越是开怀。
短短的接触时间里,他这一辈子能想到的最丢脸的事情,彷佛都经历了一遍。他这辈子最难堪最窝囊的样子,那人都见识过了。
可那人,他不讨厌。
那人即使每天都很累,可总是把他的衣裳、床单洗得干干净净的,即使因为他不小心沾上了秽物,也没有任何嫌弃的神色。
那人总是会注意到他因摔倒、磕碰摩擦出来的伤口,在他睡觉后偷偷给他上药。
那人也会不厌其烦每日为他按摩经脉,还会陪他打太极锻炼身体。
那人总是要他这个主子去做各种琐碎的粗活,以下犯上、十分无耻。
可他知道,那人是为了让他学会自立,能够不依靠他人的活着。
所以,他怕她,不敢惹她,但是他不恨她。
不是目前无人照顾自己的妥协,而是由衷的感激。父王、母妃只要稍加想着他,他也不至于能过成这样。
那人非亲非故,却如此看护自己,他又有什么挑剔的权利。
如今,他可以坦然地爬行于地,在轮椅摔倒后,第一反应不是难堪,而是赶紧扶好轮椅赶紧坐回去。
无数次的经历告诉他,稍微慢一秒,耳边就会想起噗呲的乐呵声。
与其瘫在地上无能为力地接受旁人的嘲笑,他还可以选择爬起来,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也许就是旁人。
他这边没说话,那边那人却还在自言自语个不停。
“我也不是那薄情寡义之人,你当初救我于水火,即使没有工钱,放着公子不管,我也做不出来。只是人活着,就得有责任需要去承担,高远的志向咱也不提,可最起码,我们得有不依靠他人就能生存的本钱,否则,一辈子需要受制于人。”
“喂,你听没听我说话。”
“在听。”
“算了,旁的先不说,什么时候可以领月银?你还欠我两个半月的工钱呢。”
“刚刚是谁说,即使没有工钱,也不会放着我不管的?”君清墨盯着那人,这一招是那人经常用来制裁他的,往往让他受不住盯视而面红耳赤。
章云娘翻了翻白眼,她作为打工人,画点饼怎么能被当真。
“哦,久病床前都无孝子,你是我爹还是我娘?说点好听话,怎还能当真了?”
“你,”
“我什么我,没钱我肯定跑路,怎么可能不跑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我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我还能有心情管旁人?
所以啊,除了自己,谁也靠不住,你可别以为我是什么好人,我一个当乞丐出身的,我能是什么好人,能有什么好心,那不都为了讨口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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