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捏了捏少年脸颊上的软肉:“快笑一个。”
在她的注视下,燕时满乖顺的露出一抹笑。
她将手中的月饼分了一截出去,见少年愣愣的,她笑出声。
“中秋就是要吃月饼啊。”她将月饼塞进他嘴里,眨眨眼道,“虽然有点腻,但是这是每个节日的仪式感。”
“节日的仪式感吗?很好吃,谢谢小姐。”
少年努力表现出好吃的模样,殷知意看着他有些勉强的样子,哭笑不得。
“如果实在不喜欢,不用勉强自己。”说完,殷知意怕燕时满敏感,又补充,“到时候冬至,我们还可以一起吃饺子。”
少年笑道:“好。”
河边早就围满了三三两两的人群,放花灯、祈愿。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殷知意心中喟叹,大概这就是中秋的意义,所有人都能和和美美的与家人团聚,一同出游。
她不自觉也被眼前的氛围影响,忽而想起在另一个时空的师傅,不由心中酸涩。
从前无论过什么节日,她都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倒是伤春悲秋起来了。
倏然,耳边响起少年的询问——
“我们要买这个吗?”
她回神,对上少年倒映着暖黄色亮光的瞳孔,那双眼中满含期待之色,看不出一点阴翳。
殷知意注意到前方卖笔和朱砂的小摊贩前围满了人,生意好的不行,小贩嘴角就没落下过,这是在给花灯上题字,把对家人、朋友、爱人的祝福写在花灯上,就能心想事成。
她一愣,看着少年眼中的期待,最终点点头。
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升腾起一种奇妙的温馨,这一刻,两人真的就像是携手出门过节的家人。
她想起方才他的话——“这是我第一次过中秋……小姐也是第一个陪我过中秋的人”。
少年眼中的孤寂不似作假。
一时间,关于原书对燕时满过去寥寥几笔的描述,又浮现在了殷知意的脑海中。
细数他的前半生,被母亲抛弃、被变|态父亲迫害、被人渣师傅看上、然后又被恶毒女配的虐待……
真是够惨的,就算知道这是作者专门为反派创造出来的设定,她心中还是涌起了一股难言的钝痛。
这样惨淡的前半生,一丝光亮都看不见,她好像突然就能理解为什么燕时满要囚|禁她才能有一丝安全感。
就像当初的她一样,被师傅捡回来后,每天都跟在师傅身后,生怕自己会被再次抛弃。
只是时间太过久远,后来的师傅对她太好,好到她完全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段没爹没娘被人踢皮球一样的日子。
那时候的她大约和现在的燕时满是一个心境。
殷知意刚刚高涨一点的情绪,落寞几分,她这段时间是不是对燕时满太过严苛了?
没有正常童年的人,真的能长成一个正常人吗?
显而易见,不能。
他没变成季长风那样的疯子,已经就是没长歪了。
少年微笑着将手中的笔递给她:“小姐,可以写了。”
殷知意心中叹气,抛开脑中杂念,等过了今天她再去慢慢想吧,至少现在,她希望燕时满能过一个圆满温馨的节日。
这就够了。
以后他再想起中秋时,还能有个不错的回忆。
她接过他手中的笔,蘸了朱砂,笑眼弯弯的在灯纸上认真写下——
「愿燕时满平安顺遂,长命无忧。」
少年看着这行字,拿灯的手紧了紧:“……小姐,不为自己祈愿吗?”
殷知意朝他眨眼:“这样的灯我年年都放,今年我想把祈愿的额度让给你,这样你可以得到双重祝福。”
“很灵的,诶,你自己的写完了吗?”
她凑上去想要看。
却被少年笑着躲开,他垂眸浅笑:“多谢小姐,不过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少年执笔时袖摆扫过殷知意的手背,灯纸上留下凌厉如刀的墨迹。
殷知意感受到手背上酥酥麻麻的痒意,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好奇,嘟囔道:“什么愿望,这么神秘?”
花灯在水面上起起落落,她注视着两盏灯越飘越远。
少年的目光始终黏在她的侧脸上。
灯火为眼前人的侧脸镀上柔光,燕时满唇畔温柔的笑意逐渐扭曲。
殷知意转身时,他立刻垂下眼睫,所有的阴鸷都被伪装成温顺的湿漉。
像是喃喃低语,又像是在回应她先前的问话:“除了小姐,这个世界上没有能让我许愿的人。”
“我希望小姐也能同我一样……”
后面几个字殷知意没听清。
少年转移了话题:“风真大。”他伸手给殷知意拢了拢斗篷。
殷知意猜测里面大抵也就是些长命百岁之类的话,心头倏然涌上几分异样情绪。
除了师傅,燕时满似乎是第一个主动给她祈愿的人。
“咳咳……”
少年略带急促的咳声传来。
殷知意握住他的手,冷的像握住一块冰,不由得眉间微蹙:“怎么这么冷?”
她看见少年身上单薄的衣衫,又想起他本来就受了寒,风这么一吹明天肯定会更加严重,说不定还会发烧。
殷知意心中叹气:“你穿的太少了,我们先回家吧。”本来还说要给燕时满一次难忘的中秋夜,现在看来要泡汤了。
只是没想到少年在听见回家这两个字的时候,神色先是微怔,而后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将半边脸贴上殷知意温热的掌心,亲昵的蹭了蹭,就像是对主人的讨好:“……好,我们回家。”
少年那双清澈见底的眸中唯独倒映着她的影子,那是虔诚到卑微的神情。
这回轮到殷知意愣住了。
“……别这样看我。”她连忙挪开视线。
只是那颗疯狂跳动的心却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
江面上洒下暖黄的光晕,成百上千的花灯随波轻晃。
交织穿插,连绵成片,分不清谁是谁。
其中,两只相伴的兔子花灯在水中起起伏伏,溅起的水花晕开墨渍。
一只写着——「愿燕时满平安顺遂,长命无忧。」,落款处的画的笑脸已然模糊不清。
另一只只有简单的八个字——「魂魄相缠,生死同归」。
笔锋凌厉,浓稠的红色写出的不单单是字,更是执念。
两只兔子依偎纠缠着朝前,最终没入黑暗。
……
深夜,燕时满解开衣襟,露出苍白的胸膛。
桌上的匕首闪着森寒冷意。
他一只手顺着肋骨游走,在摸到最靠近心脏处的骨头时,忽而低笑起来。
刀尖刺入皮肉,鲜血顺着肌理蜿蜒而下,像一条猩红的小蛇,少年额角渗出冷汗,嘴角却扬起病态的弧度。
他要的从来就不是小姐这段时间的陪伴,他要的是两人永远在一起。
不管以哪种形式,两人都必须纠缠在一起。
他动作极慢极稳,刀刃贴着骨膜游走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直到一节莹白的骨脱离躯体。
染血的指尖颤抖着抚上雕刻工具,血珠滴落在掌心,像镶嵌着的红宝石……
不知过了多久。
少年看着那截骨簪,痴痴的吻了上去,鲜血染红唇齿,他低声呢喃:“……从此以后,它能代替我日日抚过你的青丝。”
*
北雁南飞,气温逐渐走低,树上满当当的柿子没多久就空了。
殷知意搓了搓畏寒的手,发现自己这具身体最近更虚弱了。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先病倒的居然是燕时满。
唯一的好处是,她手腕上的镣铐链子变成了加长版的。
燕时满高热了整整两天。
殷知意急的不行,她想给他去找大夫,但少年很坚持,只是小病,熬熬就行。
她没办法,只能是把她先前风寒剩余的药煎给燕时满喝。
好在第三天终于是退了下去。
殷知意手里端着刚熬好的药,站在房门口。
垂眸间,她目光落在手腕处的银链上,燕时满在上京的时候也经常会买这些首饰给她,但好像都没有这个这么精巧。
上回中秋夜给她时,她没有细看。
现在看,倒是觉得这铃铛上镂空的图案,有点眼熟。
正当她准备再看看。
砰——
房内突然响起瓷器碎裂的声音。
殷知意推门便见少年半伏在榻边,苍白的手指抓着案几边缘,茶盏碎在青砖上。
“别动!”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他,眼底是藏不住的心疼。
凑近少年,她嗅到一股浓厚的药香,就像是被腌入味了一般。
不难闻,但味道实在是有点重,天天闻这味道,殷知意都觉得自己嗅觉迟钝了几分。
少年掌心冷的吓人,睫毛上挂着疼出的生理性泪水,高烧让嗓子多了几分沙哑。
殷知意给少年倒了杯水,又将他好好的安顿在床上,药也递到他嘴边:“快喝。”
少年小口小口的啜饮着,垂下的睫毛遮挡了他此时的目光。
殷知意忽而发觉少年左侧的头发似乎缺了一截,虽然混在长发里并不显突兀,但她还是随口问了嘴:“你这侧的头发怎么了?”
少年自然而然道:“上次熬粥,烧火不小心碰到头发,就干脆剪掉了。”
殷知意嘱咐道:“烧的还挺多的,下次小心点。”
说着,将药碗收走。
“咳咳……”原本躺下去的少年,忽然伸手攥住她,他剧烈咳嗽,指节发白。
殷知意见他这么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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