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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讨药

小说:

撒旦岛上的东方美人

作者:

忘还生

分类:

现代言情

傍晚,特蕾莎回来看到吊床上出气多进气少的庄淳月。

她伸手去摸庄淳月的额头,奇怪地问:“你不是去医院了吗,医生怎么没有给你治病?”

庄淳月模模糊糊,这才想起,她要是不在医院继续住下去,那300法郎就白交了。

“我……我待会儿就去要。”

就算不住院,庄淳月也不敢去找护士把这钱要回来,但药她怎么都得吃下去,熬成肺炎就糟糕了。

在傍晚时她重新鼓起勇气,塞钱请狱警带她到医院去,“我需要治疗。”

她还请特蕾莎陪自己一同前往。

狱警却拒绝:“两个人去会有逃跑的风险,要么你一个人,要么就别去了。”

庄淳月有点犹豫,出了病房那件事,她现在没有胆子和一个成年男单独走一段路,而且这个狱警风评甚差。

犹豫时,一个巨大的影子投在二人身上。

庄淳月转头,似乎是个白人男囚,他挡住了钨丝电灯所有的光,浓烈的血腥和汗臭的气味混合在一起,令她不由屏住了呼吸。

他塞给狱警钱,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伤——要去医院包扎。

狱警的手电筒照在他身上,评估着他的伤和手上的钱。

看完,狱警倒不怕两个人会有一起袭击他逃跑的可能,只道:“走吧。”

二人走出监狱大门,庄淳月赶紧跟上。

一路上她有些惴惴不安,那护士会认账,把药给她吗?

因为这点担心,她忽视了身侧探照灯一样的目光,反而是男人非洲公牛一样的呼吸才引起她的注意。

“你还好吗?”她用法语试探地问了一句。

巨大的身影没有出声,反而是更大的呼吸声。

看来语言不通或不耐烦理她,庄淳月不再多问,她的问候毕竟不是止痛药。

太阳沉下海平面之后,医院变成一个黑色的正方形影子,没有路灯,只有狱警的手电筒在砂石路和丛林植物之间晃动。

医院走廊没有灯,只有值班室里的光洒出半个平方。

只隔了几个小时,她实在不愿再踏足这里,可为了活下去,庄淳月没得选择。

她的眼睛不放过医院任何一个漆黑可能窜出人的角落,警惕得像非洲草原上的瞪羚。

没有任何动静,她猜测那个变态医生应该已经回住处去了。

值班的是两位护士小姐,看到狱警带进来一个渗血的人,靠门坐着那位起身把人带到隔壁止血上药,狱警在外边守着两个门,值班室里只有庄淳月站着。

没人说话。

留学生涯让庄淳月习惯打理自己的事,勇于和所有人交流,从修理工到学院教授,她不可避免要和所有人打交道,羞涩地站在一边等着人注意到,那一件事也办不成。

幸而留下值班的还是白天那位护士小姐,庄淳月扫一眼她的胸牌,礼貌道:“梅耶小姐,晚上好。”

护士小姐抬头,显然还记得这张亚裔脸。

她当然记得,这是一张在西方太过少见的脸,美而寂静。

似乎再喧嚣的舞会,只要她一出现,耳边的一切都会静止,蠢动的摇摆爵士会立刻切换成舒缓而忧伤的咏叹调。

此刻在灯下再看这个东方女人,那种愁绪更似薄雾笼罩。

护士小姐鼻孔出了一阵气,歪着头问她:“我下午去找你,你怎么不见了?”

“是一个医生,一个医生突然闯进来,他的举动……把我吓跑了。”庄淳月蹙着眉解释道。

梅耶护士也见怪不怪,只问:“你现在还回来做什么,要继续住院吗?”

“不需要住院,但我是真的生病了,我需要几片阿司匹林。”庄淳月直言不讳,目光扫向一旁的药柜,透明玻璃瓶里装着白色药片。

没有回应。

梅耶小姐已经不看她,握笔的手撑着头,正在专心看一份报纸。

庄淳月扫了一眼,是一份《巴黎晚报》,她正沉迷于某个版面的填字游戏,她又扫了一下旁边堆在一起的报纸书籍。

“这里的狱警配备的是什么枪?是滑膛枪吗?听说福特汽车工厂的生产流程参考了滑膛枪可互换零件的制作过程……”她似闲谈般提起。

梅耶小姐的冥思苦想立刻被这句话打通了,她在剩余的空格里填上“流水线”一词。

庄淳月没说什么,仿佛她没有提点半分。

对亚裔的歧视遍布欧洲每一个角落,白人永远不愿相信黄人能比他们聪明,庄淳月也不想让护士觉得自己的智力在接受挑战。

梅耶小姐满意地把报纸叠好放在一边,抬起头:“你接受过教育?”

“只是听过社区招工时科普过,我无法再接受教育,但梅耶小姐您显然是医院里最有成为医生潜质的女性……”庄淳月说着看向一边的医学典籍,神情刻意落寞,

“您会是当世最杰出那一类女性,神父修女所积累的功绩也比不上您救死扶伤的万分之一,巴黎那些只知道享乐的交际花是落后腐朽的产物,法国的强盛需要的绝不是那样的女子,

现在我站在这儿,也能想象到将来有一天路过您,对您的仰慕会像路过了一尊圣母的塑像……”

谈话需要技巧,做生意的人最知道怎么快速博得他人的好感。

想要达成目的,就要了解她,找到她的弱点,将人无限地捧高,捧到神坛上下不来,意志不够坚定的人,就会懵懵懂懂依照你的意思行事。

所以这世上有酒桌,要喝酒,要吹捧。

这是庄淳月父亲——有这“庄半城”名号的大商人教她的。

短短的一段吹捧让梅耶小姐开心不已,也终于肯怜悯庄淳月可怜的处境,不介意为自己救死扶伤的“功绩”加上一笔。

她打开药柜,将阿司匹林倒出几片交到庄淳月手上,“下次住院再乱跑,就没有这么好的事了。”

“谢谢。”庄淳月拿到自己本就应得的药片。

吞下一片阿司匹林,她并未离去:“梅耶小姐,您知不知道这医院里最高的医生或者男护士是谁?”

她要弄清楚到底是哪个人渣,将来要是有机会一定要报仇!

“最高……那应该是查台纽医生。”

“他抽雪茄吗?”

被压住后颈时,那点淡淡的雪茄味也让庄淳月记忆深刻。

“我想是不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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