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句温和却饱含愧悔的话落入耳中,梁太医下意识脚步一顿,随即反应过来,不敢抬头去看身后卫一的表情,只匆匆往外走,很快下了马车。
回到自家马车,他的老妻孙氏和孙女梁彤儿都围了上来。
“老爷/祖父。”二人齐声唤道。
顾忌着马车周遭的锦衣卫、和出发前梁太医再三的叮嘱,二人没敢再问出什么话来。
梁太医对她们笑了笑,坐了下来。
“无事,让你们受惊了。”他温和地说道。
怕她们多想,他替卫一说起了话来:“方才那是陛下的暗卫首领卫一。”他压低了声音,“他……咳咳,做事方式确实有些不拘一格。”
“他待我还算是比较温和的了,也有分寸。”
他凑到老妻和孙女面前,笑着道:“连周阁老也被他拎走过,有几回是从周府的书房,还有两三回,是在大街上,当着老百姓们的面儿。”
“惹得周府一大家子和老百姓们还以为他犯了什么事,吓得尖叫。”
“噗嗤。”孙老夫人和梁彤儿都笑了起来。
梁太医松了口气。
果然,只有旁人比自己更倒霉,才能消解自己的尴尬。
“你们放心,”见老妻欲言又止,梁太医安抚道,“不会摔的,卫一有分寸。”
他想起不久前,宫门未开、他还未入宫当值,值夜的方太医被卫一抓到坤宁宫时,可吓得够呛、事后和他说话时两股犹战战的模样,只觉神清气爽。
那方太医可是太医院里的年轻人了,还不到而立之年,这胆量还未被锻炼出来。不过被拎了一回,就吓成那样。
梁太医想着,又在心里笑了一回年轻的同僚。
“不会摔到你就好。”孙氏松了口气,丈夫虽精神很不错,但毕竟年纪摆在这里,有个磕磕碰碰的也难免让人担忧。
梁彤儿却盯着祖父面上的笑,以为他是在笑周阁老,便也跟着轻笑。
年轻的姑娘眉眼弯弯的,语气也十分愉悦:“祖父放心,周阁老的事,我什么也不会往外说的。”
梁太医知道孙女误会了。
周阁老之事,哪里需要孙女特意守口如瓶?
虽然周家有心遮掩,但毕竟这种事发生过好几回,又都在众目睽睽之下,哪里遮掩得住?
这在燕京城里哪里称得上是什么秘密?有心人往外一打听,便都清楚了。不然他也不会拿周阁老举例。
只孙女常住深闺,交好的友人又和她一样,属于不爱探听京中之事的,所以一直不知道而已。
但毕竟涉及到贵妃娘娘,属于宫廷秘辛,梁太医便什么也没说,还朝孙女微微颔首,算是对她的赞许。
也好,就让妻子和孙女都以为自己是在笑周阁老罢!
祖孙二人慢慢平静下来。
虽然年纪不小的老夫人和不经事的年轻姑娘还心有余悸,但有周阁老作为例子,二人总算放下心来,不再心慌。
待得裴叙亲自过来,送上满满一食盒的新鲜的瓜果、和一食盒的糕点蜜饯作为赔礼时,二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这可是陛下和娘娘在吃的瓜果和糕点蜜饯啊!她们沾了光,竟也能吃了。
梁太医也不过五品官,太医院院首的名头说出去再好听,地位和俸禄摆在那里,一家子的生活虽无忧,但也不算宽裕。
冬日里的瓜果贵,当家的孙老夫人也舍不得置办太多,一家子只略略尝尝、糊弄一下嘴也就罢了。
如今这满满一食盒的新鲜瓜果,水灵灵的,瞧着就讨喜。
何况,裴常侍可是说了:“方才卫一行事鲁莽,让老夫人和姑娘受惊了。娘娘听说后,很是过意不去,便吩咐我送了这些过来。”
“此去行宫,所带之物不多,二位千万不要嫌弃赔礼简陋。”
裴叙说话如此客气,甚至说得上谦恭,一旁的梁太医欲言又止。
只孙老夫人一无所知,喜得脸上都开了花儿,忙不迭摇头:“娘娘客气了,还请裴常侍答复娘娘:老身和孙女都没被吓到,劳她牵挂了。”
裴叙不动声色,只当没瞧见梁太医的脸色,含笑着对她颔首。
孙老夫人素日里少和高门大户打交道,遑论和皇帝身边的常侍。
她也不知自己的话是否得体,且不好偏头看自家老头子,便硬着头皮问裴叙:“裴常侍,我听说得了赏是要到娘娘面前谢恩的,不知……”
梁太医一直在给自己的妻子使眼色,可她说得正溜,嘴巴也停不下来。正急的时候,梁彤儿接收到他的意思,忙不迭暗中伸手在祖母身后戳了戳。
总算停下来了,梁太医松了口气。
他尴尬地看着裴叙,还未等他开口,裴叙就已经笑道:“老夫人才是客气了。”
“这是娘娘的赔礼,老夫人收着便是。娘娘那里,也毋须当面谢恩。”他嗓音十分温和,不止让孙老夫人和梁彤儿平静下来,连梁太医也定了定神。
“那梁太医、老夫人、梁姑娘,我就先走了,陛下和娘娘那里许是还有旁的吩咐。”裴叙道。
他走前,看了一眼梁太医。
梁太医会意,冲他点了点头。
等到裴叙走远,远远瞧着他上了前方的马,梁太医才松了口气。
见老妻和孙女兴高采烈地吃着新鲜的瓜果和糕点蜜饯,梁太医心绪复杂难言。
这明面上的说辞家人都接受了,外人当也很快知晓。
可只有梁太医才知道,这并非是给他家人的受惊赔礼。
卫一这一年来,惊吓到的人何止只是他的家眷?可曾见宫中有任何表示?
是,现下是不同了,宫中多了个贵妃娘娘。这赔礼或许当真是她越过自己的嬷嬷们,托裴常侍送过来的。
可梁太医才给人号过脉,知道她的情况。
贵妃娘娘她,怕是早已经支撑不住,昏睡过去了罢?哪里来的精力去想这些人情往来呢?
想起方才他离开前听到的那两句话,梁太医轻叹。
这赔礼,怕不是陛下吩咐裴常侍送过来的罢?为“冤枉”他而送?就像是这回他的家眷随行冬狩一般——但这更多是一种恩赏。
这“赔礼”二字,若非出自裴常侍之口,还不止说了一次,他都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历代皇家人,尤其皇帝,哪里需要对臣子们赔礼呢?能给点象征性的补偿就不错了,譬如给点赏赐什么的,更多的,就只当先前的冤枉不存在。
他还从未听过有哪一朝的皇帝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