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三人三妖燃起篝火,在月下共饮。
栖川擅长熬汤,汤中放了各种奇异草药,或能饱腹,或能忘忧。燧乌烤了些肉佐汤食用。
几人谈笑间,只听一声鸣响,夜幕中炸开一片火花。
“是烟花!”栖川眼眸亮晶晶,看向稳重的巫女,“少觋,我还要看!”
杯珓也眼巴巴地看着她:“老师……”
少觋从不会辜负她们的期望,抬起右手,接连几声爆鸣,五色莲花自头顶绽放,映得大地一片绯红。
部落里的人们纷纷走出屋子,凝望着夜空中盛大的烟火。
“这是烟花,是一千年以后的人类发明出来的东西,”栖川对枢明道,“多亏了少觋,我们才能目睹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的繁华——虽然仅仅是一场幻象。”
见枢明不回话,她顿感无趣,却又不肯放弃:“你想上去看看吗?”
别扭的少年终于抬起头。
栖川忍不住笑出声来:“走吧,我带你上去——”
一阵失重与目眩,一泓水流拽着他的手腕,直冲云霄,在红莲的花瓣间穿梭、飞舞。
高处的凛冽,手腕上的炽热,满目晕红,耳边充盈着快意的欢笑。
烟花盛开在他脑中。
地面上,少觋看着身边满怀期待的小姑娘:“要上去吗?”
杯珓用力点头,额发被风吹斜,露出挂在额头上的赤色骨珠。
“准备好了就闭上眼睛。”
杯珓被风托到长空之上,一会儿吓地呼喊老师的名字,一会儿又咯咯笑个不停。
燧乌望着在天上乱飞的一人两妖,笑道:“要是能等到真正有烟花的那一天,该多好。”
少觋微微抿唇。
一直闹到子夜,栖川落地,一手是晕头转向的枢明,一手是玩疯了的杯珓。
四下一望不见少觋,她去问燧乌,对方面露无奈:“我说错话了。”
少觋虽然从未表露,但他们都知道,少觋渴望长生。
生为人神之间最具天赋的巫女,她能预见几千年后的人世,亦能回溯到天地混沌之时。
但她的肉身太脆弱,不足以支撑她走过漫长的岁月,去看一场真正的烟花。
她不是长生种,她会老、会死。
他们之间有默契,知道她在意,所以从来不会在她面前提起。
后来枢明问栖川:“少觋既然想要长生,何不去修仙?”
“因为责任,”栖川道,“灾殃每隔一月便会发作,她必须将全部的力量用于为战士祃祭。否则,凭她的天赋,早已位列仙班了。”
“她选择了碧落。”
又或者说,她选择了人类。
燧乌想要赔礼道歉,栖川和杯珓跟在他身边出主意。
好不容易准备好一切,第二天一早,他刚一见到少觋,还未开口便被对方打断。
“前线来报,灾殃已有复苏之势,比之以往提前了十日,”她道,“你即刻带兵,叫上栖川和兮烛。”
她一顿:“我也同去。”
而此次一并同行的,还有枢明。
经历上次的校练与夜饮,他们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于碧落之墟而言似乎不再是一位过客。
这是枢明第一次见到灾殃——位于山巅洞穴中的一颗核,魔气从地缝中溢出,滋养着嗜杀的魔物。
将士们同魔物厮杀,兵刃上的巫咒斩断魔气,积少成多,便能重创洞穴中的核。
当核元气大伤,便会收起逸散的魔气,缩回洞穴中沉睡,直到下一次满月。
而这次,核提前十日苏醒了,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个危险的预兆。
核的力量似乎也有所增强,此次他们折损的人数比以往多了几倍。
“小心——”
当水流拴住他的腰后撤的那一刻,核发出一声怒喝,强劲的魔气横扫战场,将胆敢靠近它的人全部逼退。
后方,少觋用将战士们稳稳托住,逆着魔气,栖川兮烛和枢明三方牵制住魔核,燧乌咬紧牙关,肩膀血肉模糊,早已看不清图腾的纹样。他一刀刺穿了灾殃。
经此一役,灾殃再度陷入沉睡。
回到部落,少觋对枢明道:“你应该去看看栖川。”
见少年迟疑,大祭司点到即止:“方才你险些受伤的时候,她很紧张。”
枢明觉得她似乎误会了什么,但是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来到栖川面前了。
他斟酌了一下,隐晦地提起她方才的救命之举。
“你不必谢我,”栖川一脸真诚,“你跟其他人不同,我不能让你受伤。”
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克制,但是泛红的耳廓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思。
后来他又问少觋,栖川是什么意思。
少觋问他:“你来碧落的时候,她可曾与你订立契约?”
枢明说未曾。
“剩下的问题,你去问小杯吧,”大祭司拂袖而去,“我最近忙于调查灾殃。”
虽然有些抗拒,但他还是去找了杯珓。
杯珓听他讲完事情的经过,扑哧一笑:“你确实很特殊。来到碧落之墟的妖怪都要立下誓言,若是想要留下,便要把碧落之墟当成自己的家来守护。”
“她唯独不肯与你订立契约,或许是觉得留不住你?”
……
一晃过去了十年。
十年间,碧落之墟又历经了千百场战役。
从前的星子陨落了,和眼泪一样晶莹透明,又会有新的星子补上去,依旧熠熠生光。
燧乌越来越爱调侃自己老了,不过后继有人,他很放心。
少觋依旧沉稳,只是白了一缕长发,在一头乌发中格外显眼。苍白的发尾被她掬在手心里,像一团叹息的雪。
杯珓已经长成了高挑少女,她知道老师介意那缕白发,安静地帮她梳到脑后,编成长长的辫子。
此时北方一个叫作伐谒的部落正在逐渐壮大,隐隐有向南扩张之势。
不少部落赶来向他们求援,碧落自然愿意出手相助,只是受到灾殃的牵制,他们很难出兵帮他们对抗伐谒。
与此同时,因为长久干旱无雨,部落里的田地已然龟裂,青苗萎蔫。
泑水不养田,栖川也无能为力。杯珓一次又一次主持祭祀求雨,却从未得到神明的回应。
终于在一次占卜中,人们得到了神明的启示。
西北。
碧落在昆仑山脚,西北是不周山。
部落里唯一一位来自不周山的,是枢明。
栖川对他道:“或许神明是在提醒你,该离开了?”
他反问:“你也认为是我给碧落带来了灾殃?”
栖川笑着说自然不是。
“十年前我遇到你的时候,你距离成仙只差一步了。”她面容恬淡,“你曾经问我为何不与你订立契约,我想了想,约莫是我不愿意耽误你成仙。”
只差一步,他本就是灵草,只要他能融汇体内的药和毒,将两种极端的力量合为一体,便能跨过成仙的唯一一道阻碍。
他其实早就能突破那层境界了,只是他一直在等。
或许他不愿意离开这个被他当成家的地方,或许他还没有准备好和她道别。
“前几日,我从前结识的一位仙灵——如今他亦是昆仑上的仙官,让我告知你,你该去昆仑了。”
后来他再想起来,这句话其实漏洞百出。
但是当时他信了。
如果他从未进入碧落,成仙应当是他唯一的愿景。
他一路走来的修行,也都是为了成仙,现在终于得其所愿,他何必拒绝呢。
于是他告别了碧落,告别了栖川,燧乌,少觋,杯珓和兮烛,一人跋涉上了昆仑。
当他来到昆仑山顶时,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
山顶果然有一位老仙官在此等待,听说他已飞升成仙,却是笑着摇头:“你虽已破境,却和凡尘还有牵扯。”
然而老者又掐指一算:“方才明明还有一段尘缘,现在却断了。”
“罢了,既然你尘缘已了,那便随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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