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怀素走到后院,正要进自己院子,突然听到一道凄厉的声音大喊:“你们这些丧良心的!往日我们小娘好的时候,对你们可都不薄,如今我家小娘想请个郎中,你们拦着都不许我通传!”
关怀素转身,便看到对面院子门口站着个丫鬟,看着十**岁,正哭着指着倒座那边几个婆子破口大骂。
“姑娘,对面住着的是宁小娘,说是去年才接到府里的良妾,是京师附近的农家女,年头查出来身孕没保住,一直在休养。”丁妈妈正迎出来,见此情况立刻说,“先头说这宁小娘极其受宠,差点连崔小娘的风头都压过去了,没想到如今闹到这样。”
关怀素听完,走过去远远地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丫鬟本带着哭腔在骂人,见有人发问,心里一喜,再一看是大姑娘,丫鬟便心凉了半截。
她认得大姑娘,素来是个不顶事儿的,十足的软包,只怕也不中用。
但如今也就大姑娘能问一句,丫鬟便也只哭着说:“大姑娘,我家小娘小月子里没养好,如今还在断续落红,我日日求着想请个郎中,可这些婆子都不肯与我们通报,还拦着不许我们去前面院子找老爷……”
关怀素一听,立刻便对身边的丁妈妈说:“丁妈妈,你立刻拿钱带人去请郎中!”
又对柳叶说:“柳叶,你去前头院子里,跟父亲身边的人禀告一下,说清楚宁小娘屋里的事情。”
此话一出,那丫鬟大惊,紧接着又是狂喜,然后跪下来疯狂对着关怀素磕头,连声说:“多谢大姑娘,多谢大姑娘!”
“姑娘,老爷先前吩咐过,不许小娘再轻狂**,等小娘知错了自己去请罪,才许出来……”拦着人的婆子里,有个是上次跟着去流云台寺的长脸婆子,见关怀素要管事,立刻上前轻声解释,“老爷先前发了大火,说是谁说都要打板子的!”
关怀素完全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事情,她看着地上跪着的丫鬟,到底是人命关天,关怀素立刻便说:“走,我们进去看看!”
那丫鬟本来听婆子这么说,脸上已经露出绝望之色,却没想到大姑娘竟然还要进门查看,立刻狂喜,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一路带着关怀素往院子里走。
“姑娘……”门口的婆子还想提醒,关怀素却摇了摇头,温声说,“多谢妈妈好意,只是父亲只说了不许出来,但也没说不许人进去,到底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去看看,无事的。”
说着关怀素抬脚进去,入目就是一片散碎落叶,进屋后里面黑灯瞎火,那天青纱的窗户都已经褪色破溃,屋子里又冷又黑还漏风,床上被子隆起一小块,里面躺着个人。
这画面与姐姐当日垂死十分相似,叫关怀素瞬间鼻子一酸,连忙几步走过去,看到丫鬟扶起床褥上躺着的人时,关怀素吓得差点一个趔趄!
那床榻上躺着的女子,居然轮廓眉眼与姐姐和自己都有五分相似!
旁边柳叶也吓了一跳,丁妈妈早年在庄子上曾见过关怀素的母亲,这会子更是吓得脱口而出:“关娘子?”
关怀素听到丁妈妈说话,才猛地瞬间了解了,为何床上这女子与自己和姐姐有五分相似——她像的是自家阿娘。
关怀素与姐姐的眉眼有父亲李珺的影子,是更为清冷的淡眉,因此气质显得清冷一些,阿娘则是凤眼黛眉,整个人更加明艳飒爽。
眼前这个女子虽然病重,但是她听到动静微微睁开眼睛看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褪色的美人图被点上了色彩一般,看着动人至极。
久病本就憔悴,但她却依然极其动人,可见好了之后,不知能有多惊人的风姿。
“小娘,大姑娘听说了你的病情,特地来看看你。”丫鬟扶着她解释。
宁小娘努力挤出一个笑来,想说什么,却额头冒出虚汗,一直打冷战,显然难受到了极点。
“小娘别说话,快些安静休息。丁妈妈,你速速出去找个好郎中来,柳叶,带我院子里的人,叫大家伙把这屋里打扫干净,外头窗户上的挡风窗帘子全都挂上,屋里炭盆都点起来!”关怀素连声吩咐完,又对那大丫鬟温声说,“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姑娘,奴婢云青。”云青眼含热泪跪下说,“多谢大姑娘救我家主子,大姑娘大恩大德,云青无以为报……”
关怀素拉起她,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一会儿郎中来了,若是还缺什么,你千万不要为难,立刻便来我院子里拿!知道吗?”
云青听到这里,心里最后一块大石放下,连忙哭着点头。
安排完,关怀素不好惊扰宁小娘,便自回素心居。
“姑娘,对面的小娘会死吗?”才进门,小荷伸头出来,脸上带着担忧问关怀素。
“不会的。”关怀素掩门,反手牵着小荷往书房里走,一边温声说,“这人啊,只要自己想活,老天爷也不会随便把她收走的。”
小荷有些懵懂地点点头,又低声说:“她好可怜……我们村里有个坏大伯,大伯的娘亲日日做活累病了,大伯不舍得银钱,就把奶奶关在茅房里,每日只给一顿饭食,也不给被褥,还骂奶奶怎么不早点死,浪费家里吃食……”
这种事情,关怀素也听说过,这世间总是不缺乏狼心狗肺的人的,哪怕是慈母自小抚养,也难保不会养出这样狼心狗肺的孩子。
“后来呢?”关怀素只继续温声问难过的小姑娘。
“后来奶奶**,有人偷偷报告了官府,坏大伯被抓走了!”小荷说到这里,露出开心的神色,声音都高了一截,说,“坏大伯被抓走,大伯娘带着两个孩子高兴的不行,没有人喜欢他,都希望他快些死在外面!”
“姑娘,宁小娘会好起来吗?”小荷开心完,又担心地问。
关怀素轻叹一声,说:“这得看宁小娘自个儿了……”
宁小娘病得严重是一回事,主要是她身上没有任何求生的意志。
云青听说请大夫,喜极而泣,宁小娘自己却一直眉头都没动一下,倒像是……存了死志。
若真是如此,只怕药石难医。
关怀素叹了口气,却没想到小荷说着说着,突然说:“姑娘今日身上好香!”
关怀素一低头,嗅到一股浅淡清晰的龙涎香的味道。
她和宋兰用的香粉都是寻常之物,自然比不上龙涎香余韵悠长。到了夜间香粉气味散尽,竟让这龙涎香的最后一丝味道凸显出来。
好在已经回屋了。
关怀素松了口气,又想到白日小侯爷那张全无血色的容颜来,干脆便去了书房又默了一些调理的药膳,前后细细密密写满了随症状如何搭配药物调理饮食与平素要注意何事。
她快写完的时候,柳叶忙回来了,找过来就看到她写的密密麻麻的几张纸,凑过来一看便了然地说:“姑娘在给侯爷写调理方子呢?”
“是啊。”关怀素抄完最后几句话,才轻叹一口气,说,“那药吃起来烧心,搭配这些调理方子,才能舒服些,他如今瞧着一阵风都能吹倒,精细些总是好些。”
说完,关怀素轻叹一声,低声感慨:“世人都说他生而荣华富贵,我瞧着他反倒是不如普通人自在。”
“姑娘你抄好,明儿个我就亲自去给侯爷送去。”柳叶拿起纸晾干墨迹,说,“当年咱们在北疆,还多亏侯爷救了性命呢。如今姑娘帮他,也是全了这份恩情。”
“没错,我正是如此想。”关怀素颔首。
两人说着话,丁妈妈回来了,带回了夕食,也带回来了关于宁小娘的事儿。
“姑娘,听说宁小娘之所以被禁足,是因为先前与老爷吵架,说肚子里的孩子是被崔小娘害死的!”丁妈妈一进门,一边摆饭一边说。
关怀素一听,愣了一下,忙问:“怎么回事?”
丁妈妈便从头说起来。
原来对面宁小娘先头是京师八宝园一带的农家女,生得格外漂亮,可惜命苦,偏生在看人家的时候,家里爹出事儿了,摔断了腿。
恰好李珺与友人踏青,一见钟情,便亲自登门求娶。
为了家里生计,宁小娘就这么入了李家。
她去年夏日进的门,据说自那时候开始,李珺就免了宁小娘所有请安,院子里都由她做主,三日回门亲自陪着宁小娘回家,竟仿佛不像是纳了小娘,倒像是娶了正头娘子。
那院子门关上,不像是新妇入门,倒像是单门独户地与家里老爷过起了日子。
“那大娘子与崔小娘也能忍?”柳叶诧异地问。
“哦哟,何止是能忍!据说当日有什么好东西都主动送给宁小娘,宁小娘心中感激,还常在老爷面前说她们二人的好话。”丁妈妈摇头感慨说,“宁小娘也太实在了些,她当时只觉得家里人都特别和睦,怀孕之后也没想过其他的,只照常地吃用,当时她身边的一个妈妈说有个方子对孩子特别好,她竟也信了,日日吃着,没多久孩子就没了。”
丁妈妈说完,感慨道:“宁小娘真是太年轻了,来历不明的药方子也敢吃,后来郎中来诊脉,看了那方子,跟宁小娘说,那方子里有几味药材十分寒凉,妇人怀孕是最忌讳的。宁小娘想找那妈妈算账,那妈妈却早收拾包袱去崔小娘的庄子上做管事了……”
也就是到这个时候,淳朴的宁小娘才明白自己上当了。
但是她一个农家女,能怎么办?只能哭着把这一切告诉了李珺,宁小娘心心念念,觉得一直如此疼爱她的夫君一定会帮自己,帮他们的孩子。
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李珺听完大怒之后前去找崔小娘,大家都以为崔小娘这次要遭了,可没想到崔小娘不知做了什么,李珺没发火不算,还避着宁小娘。
等到宁小娘忍不住哭着去前院找李珺的时候,却刚巧撞上李珺正在与同僚会面。
家宅不宁的事情竟闹到了客人眼前,李珺大怒,回来之后申斥了宁小娘,呵斥问宁小娘可知错。
宁小娘心中愤恨,哪里肯认错,竟是昂着脖子与李珺大骂起来。
“宁小娘与老爷大吵一架,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娶我就是因为我像先夫人!你与先夫人置气,害她在庄子上养胎、生产后没有良医惨死,我都听说了!难道你也要这样对我?!”丁妈妈说到这里,都忍不住嘶了口气。
别说是她,便是关怀素都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
一是惊诧宁小娘刚烈至极的脾性,二是关怀素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宁小娘如此说,许是知道一些当年母亲之死的细枝末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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