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雨迷迷蒙蒙地下,天空呈灰白色。
俞灼瑾正处理俞家后事。
江渡云站在回廊处远远的望着俞灼瑾,隔着雨幕,他的身影模糊不清。
胥予泽走到江渡云身侧,轻声道:“今晨辞别,我们该走了。”
“嗯。”江渡云道。
俞灼瑾披麻戴孝,静静地跪在灵前。一旁的角落里,跪着廖寒音和俞烛尘的女儿——俞霜沁。她今年也不过十五,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却瘦的像只小猫一样,让人心疼。也许是隔绝外界太久,俞霜沁显得有些无措和怕生。
似乎是感到有人来了,俞灼瑾静默起身。
他双目无神,哑然开口道:“同俞氏合作的,还有郁氏。郁茯雨也来过俞家。”说到此处,俞灼瑾的眼神多了几分生气,“我虽不知目的为何,但她身边跟着无极之渊位列十二影魂之一的夜折相,还是可以猜出一二。”
俞灼瑾看向二人,问道:“无极之渊入局,天恒宗是否打算插手?”
“无极之渊向来特立独行,只杀他们想杀的人,但总归是循天之道,以苍生为重。”胥予泽这话说的不假,就是有些违心。
“苍生……”俞灼瑾轻念这二字,垂首,盯着地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满堂之中,雨声淅沥。不时吹进几缕寒风,荡起白绫。
良久,俞灼瑾抽回思绪,淡然道:“只盼无那天到来。”
“这是许多人所希望的。”胥予泽道,“宗门尚有任务未曾完成,今晨辞别,故而不能再帮你分担些什么,还望见谅。”
“珍重。”胥予泽作揖道。
江渡云也一同作揖。
俞灼瑾回礼。
胥予泽和江渡云转身欲走,俞灼瑾忙伸出手,上前半步挽留道:“能否同江姑娘单独谈谈?”
江渡云二人回身,似有迟疑。
俞灼瑾道:“不会耽搁太久的。”
江渡云看了眼胥予泽,应下了。其实,她也想和俞灼瑾谈一谈。
江渡云随俞灼瑾行至回廊处,俞灼瑾面露颓唐,看起来浑身无力,像是随时都能倒下一样。
历经如此大的变故,任谁短时间内估计都走不出来。
但若细看,还是能瞥见其眉间英气,墨发被风吹起,仍然宣示着少年的乐观昂扬,不屈不挠。
俞灼瑾伸出手,接着自天穹落下的雨水。闭上双眼,不一会儿又睁开,怅然道:“我想跟你讲讲我的故事。”
“在我最初的记忆里,父亲母亲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幼时顽劣,母亲总会静下心来劝诫我,告诉我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后来启蒙,一样的东西,夫子教了许多遍,我不会,母亲也会耐下性子来教会我。而父亲总喜欢拿着戒尺,希望我长记性,不要把心思都放在不相干的地方上;他说,我未来是承袭俞氏族长的人,不得有任何行差踏错,定要将俞氏发扬光大。可我不是不会,我只是想让父亲多陪陪我和母亲。因为父亲平日里不见人影,隔三差五才堪堪见得一面。
等我又长大了些,到了能够学习法术的年纪,祖父把我从父亲母亲那儿要了去,决定亲自教我。父亲乍然改变,他开始督促我每日功课。我想,我终于可以多见见父亲了,真好。我努力的学习法术,念圣贤书,去历练,去闯荡。父亲面上的笑容多了起来。
那时,我想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但却不曾留意母亲,母亲似乎愁容满面,变得言语寡淡。
又过了几年,祖父外出失踪,俞氏各处寻找,仍不得其踪。父亲母亲之间频频争吵。自那以后,母亲长年卧病在床,一半清醒,一半糊涂。
我不明白为什么。
直到后来,我误入书房暗室,看到了祖父。祖父衣衫褴褛,被血水浸透,伤痕累累。我想救他出去,无奈二叔回来了。
我被痛打一顿,父亲也终于告诉了我他的真实想法。他拿母亲的性命、祖父的性命来逼我,彼时,我尚无还手之力。
每至深夜,我都会做噩梦。梦里,挣扎不断,无法呼吸。我回到那些充盈着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岁月里,却发现它们都只是一缕轻烟,连碰都碰不到就散了。
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我离开庐郡,想逃避这一切。于是,那年,在绯城,我遇到了你。
我看着你无忧无虑,虽然修为不精但自信明媚,坦然接受自己的不完美,一副誓要查清真相的模样,让我恍惚至极。
也是从那一刻,我下定决心,我要踏破谎言,去承担我该承担的责任。
过往种种,如梦幻泡影,越是想要珍重,越是容易碎裂。”俞灼瑾说到此处,轻轻叹息一声。
世间好物,多不坚牢。
回廊的风有些大,夹杂着雨水的寒气,让人不自觉的敛起衣裳。
江渡云,此刻的你,在想什么呢?饶是在听到那句修为不精时想要反驳一下,但终究未曾开口。
片刻后,俞灼瑾愧疚道:“木方之事……”
“你试探我。”俞灼瑾话没说完,就被江渡云沉声打断道,“你想借天恒宗之手处理俞氏的后患,但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对于江渡云来讲,世间尔虞我诈太多,比起当年,这点事真的不算什么。就看俞灼瑾是怎么想的了。
“是。”俞灼瑾大方承认道。母亲在世时,俞灼瑾还可以选择逃避,选择出去游走四方;母亲不在了,俞灼瑾还是选择出去,选择找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或者宗门,以防止事态发展出现不可控性。
再者,俞氏即便有青冥赤焰的传承,然并不如其他几个氏族根深蒂固,实力对比存在差距,一不留神就会落得全族尽灭的下场。
不能赌。
俞灼瑾本以为江渡云会生气,可江渡云却说:“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对不起。”俞灼瑾躬身道,语气诚挚,“我并非故意置你于险境。”
江渡云看着那如断了线的珍珠般落下的雨,述说道:“那有什么?这不恰好证明我已非当年之我吗?士别三日,尚且当刮目相看。我们都隔了三年了,不说刮目你好歹也得眨眨眼啊。”
此话一出,俞灼瑾忍不住莫名笑了一下。偏偏江渡云是一本正经的说。
江渡云抓住机会,趁机报复一点点,说:“我曾经觉得好不容易遇到个清澈愚蠢的氏族公子,霸是霸道了点,因猫妖之事争辩过也无妨,至少心是赤诚的。”
“那……现在呢?”俞灼瑾鲜少这样小心翼翼的试探性地问道。
少年也怕,怕给心悦之人留下这般割裂的印象。
“现在……”江渡云故作思索道。
俞灼瑾的心在怦怦直跳,他看着江渡云静肃的面容,眼神饱含期待,却也做好了失落的准备。
“现在也是这样觉得。”江渡云眉眼弯弯,唇角带笑道。
俞灼瑾在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中不知所措,又问道:“那你不会觉得那样的我不是真正的我吗?”
“不会啊,我觉得那样的你才是真实的你。你有与生俱来的洒脱、不羁,还有一颗善良的心。你除魔卫道是真,惩奸除恶也是真。”江渡云说着摊开双手道,一如当年的纯真稚嫩。
“人活着就会有七情六欲,我们都还没修到无欲无求的境界,这一次,我就原谅你了。”江渡云释然道。
俞灼瑾呆呆的看着她,江渡云见他这幅样子不由得嗤笑出来。
接着便道:“我走了。”
俞灼瑾将他们送至门外,道:“一路平安。”
出城之时,胥予泽看着江渡云不时轻笑,弄得江渡云有些摸不着头脑,便问道:“师兄鲜少这么笑的,今天是怎么了?”
胥予泽望着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浅笑道:“只是觉得你不似刚出关时那般疏离清冷。”
闻言,江渡云暗下思忖,曾经她也以为自己会变得静默寡言,冷若冰霜。可是,自下山后,所经历的一切事情,又让她回到了本来的样子。
烟火气息,恰恰就是最能唤醒江渡云的气息。
江渡云想:人要先活着,哦不,确切的说,是人要先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
所以,多说两句话就好了。多跟人讲讲话,或者找些事来做,就不会伤春悲秋,顾影自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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