苡鸢的情绪久久不能平复。
她侧躺着,背对在地上酣然入梦的两人,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滚过山根与脸颊,再渐渐蔓延至耳廓。
外界的声音被这滴泪水隔绝。
她很少会哭,可这一次,竟言不由衷的,红着眼眶一直到了清晨。
他没再进来过。
许是介意她说的那句动静太大,他就一直在门外守着,倚坐在树下。
她到底为什么会为了司寇翾哭,想了一夜都不曾有过答案。
胸口闷着一股气,压着肋骨在隐隐作痛。
“哈啊……”
身后传来宁骁清醒的声音。
他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么快就天亮了。”
顾贺应声而起,同样伸了个懒腰。
他揉揉眼,“小声些,别把苡鸢姑娘和司寇兄吵醒了。”
宁骁点头说是,可一低眼:“哎?司寇兄怎么不见了?”
他瞥了一眼宁骁:“肯定是你鼾声太大!把司寇兄吓跑了!”
“我才没有,”宁骁摆摆手狡辩,“要这么说的话,你也有份!我半夜还被你的鼾声惊醒过,如雷动一般,吵都吵死了!”
“没那么夸张吧?”
“分明就有!”
苡鸢揉着眉心,缓缓起身。
对视上二人惊诧又觉着抱歉的目光时,淡然一笑。
顾贺眼神锐利,一眼便注意到了苡鸢脸上的疲倦。平日闪光熠熠的一双眼眸,如今却藏着两抹乌青在眼下,血丝遍布,似乎整夜未合过眼。
他懊悔地拍拍脑袋:“苡鸢姑娘,是不是我们吵到你了?”
她皱着眉矢口说不,又问怎么了。
“感觉你没睡好。”
她又摇头说不是他们的原因。
宁骁来了兴趣,赶忙伸头追问:“那是因为什么呀?”
正巧司寇翾推门而入。
背着屋外晨曦不偏不倚洒下的一缕光辉,乌褐发带上的金丝刺绣如此耀眼,如同他坚守至今的存在。
她眼神灼热地盯着他看。
杉绿锦衣,墨色腰带,负着莲章贴在背后。眼尾泛着点点桃红,眉峰仍旧凌厉。薄唇紧闭,在等她开口说话。
他早便把一切都听了去。
所以,因为什么而睡不好呢苡鸢。
她闭口不谈。
——
借着清晨的薄雾未散,顾贺提议可以携些吃食就乘马出发,这样的话,“我们大概能在晌午前到达霜羽巅,听闻近日衿浣派还在筹办一年一度的仙道大会,我们兴许还能凑个热闹呢!”
仙道大会,以武会友。
苡鸢略有耳闻,拔得头筹者奖赏任选,或是天下无双的宝剑,或是衿浣派一手凝练的绝佳丹药,只要他们有,也只要实力足够,他们便都能给出。
时间定在九月二十。
声势浩大,只要找到路上山,无论是谁,都可在天决擂台上大展身手。
如若他们在今日赶到霜羽巅,那么,还有三日。
她正为如何索要镇压阿柳灵魂的咒符发愁,而今,看来只要在仙道大会上独占鳌头,她便可以理所当然地伸手。
她点头应允下来:“那我们这便出发,去凑一凑这所谓的热闹。”
天蓝如碧水,浅浅白云游在其中勾勒出苍穹的江河,那太阳就隐在其中,待白云一飘动,便毫不吝啬地释放出光芒,普照大地。
雄鹰自高空落下,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地面捕猎,落得一场空后也无妨,再升起再落下,它所看中的就从未会离开。
四人御着温顺的白马穿过山林,偶尔会传出几句欢笑。
宁骁被围在最中间,他问着后方的苡鸢,“我们真的能以凡人身份参加这仙道大会吗?若是问我们出自哪个门派怎么办?”
苡鸢似乎早有准备,回答得干脆利落:“云天台,我们四人出自一个门派,就叫云天台。”
顾贺思忖良久也不得正解:“这世间,真有这个门派吗?”
司寇翾行在最前方,御马开路的背脊坚韧如山,他摇了摇头随后嗤笑:“听不出她这是在胡口乱诌的吗?”
顾贺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尾调拉长,忽然灵光一闪,便匆忙举起了一只手:“既是乱编的,那我要做一个二师兄可不可以。”
宁骁不甘示弱:“那、那我要做大师兄!”
两人的马互相碰撞着身子,隐隐暗射了他们之间的剑拔驽张。
顾贺不满道:“你的武力远没有司寇兄要高,说什么大师兄呢!你顶多算个小师弟!”
“那还有苡鸢姑娘呢!”
他语气尽显委屈,才嘟囔没两句一道不轻不重的巴掌就落在了头顶,抬眼一看,是有些咬牙切齿的顾贺。
“你傻呀你,苡鸢姑娘这般厉害,肯定是要做我们的掌门咯!难道你还想苡鸢姑娘做你的小师妹呀,我看你是没睡醒。”
于是吵吵嚷嚷中,他们推苡鸢作云天台的掌门,自北边而来,特来一睹这高手如林的仙道大会。
可他们一路弯弯绕绕地走着,一直到了正午之时,连通往霜羽巅的小道都未曾摸到。
他们在野林中穿梭,越过荆棘,拨开云雾,走得毫无章法。
日头正盛时,他们恰好出了林子。
而林外,是另一世界。
苡鸢轻越下马,抬手撩开眼前遮挡视线的藤蔓,独自一人挡在前头。
才从林叶中露了面,姣容便叫清凉的水雾给打湿了。
她的耳边忽然明朗了起来。
与林中的鸟歌蝉鸣不同,这林外的世界像是安了个绝音罩一般,明明只是隔了几根藤蔓和几层茂叶,可方一打开这些阻碍,她能听到的只剩下水势磅礴的击水声。
是从千丈高的地方掉出来的浩浩汤汤。
她伸出一只手挡住了后面跟上的三人,道:“我先出去探探路,没我出声,你们绝不可往前半步。”
宁骁听话地大声说:“嗯!”
这一应也同样表明了另两人的回答。
司寇翾手握缰绳,挺立在白马之上,目光紧随着她远去的背影。
苡鸢走出了这片被叶子挡下的阻碍。粉裙勾着枝蔓上的尖刺,鹅黄披帛荡在腰间,经林外的清风一吹,同样挂在了枝叶上。
才站了没多久,她便感到身上的衣裳有些湿润。
仰头看天,脸上就让水雾蒙上了一层清凉之意。
听着耳边回荡的浩荡水声,再看着天空无形地被划成阴阳两界,一半是晴天,一半乌蒙蒙的,她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附近隐了一道瀑布。
她向前走得近了些,眼前仅是座高可遮日月的大山,连滴水都没有。
这座山绵延至无边处,叫她摸不着哪里才有出口。
壁上陡峭,光秃秃的表面到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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