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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龟兹春暖语

小说:

前秦:从太学生到乱世枭雄

作者:

岭南黔首

分类:

历史军事

王曜与慕容农并肩出了演武场秋阳已升得老高将二人的身影在青石板上拉得修长。

演武场内的呼喝箭啸渐次远去周遭复归于太学特有的清寂。

慕容农步履沉稳眉宇间却似锁着一缕难以舒展的沉郁。

王曜见他如此心知其所言“军务琐事”恐非等闲然此刻秋光正好他亦不愿立时便陷入沉重议题遂展颜笑道:

“你托我保管的那卷《尉缭子》孤本一直妥善收在学舍箱箧之中此番你既来了理当完璧归赵还请兄在此稍候片刻曜去去便回。”

慕容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摆手道:

“子卿何必急在一时?此书放在你处与在我处无异……”

王曜却不待他说完已正色打断:

“这是什么话当日言明乃‘代为保管’待兄归来即行归还君子一诺重于千金。”

言罢不容慕容农再推拒朝他拱手一揖便转身疾步向丙院学舍方向行去青衫拂动步履迅捷。

慕容农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怔了怔随即摇头失笑心中对王曜的品性愈发敬重。

他依言驻足于太学南门内侧一株老槐树下负手静候。

秋风掠过槐叶簌簌而落在他脚边打着旋儿。

不到一盏茶功夫便见王曜去而复返手中已多了一方青布包裹。他行至慕容农面前将包裹郑重递过:

“道厚兄请验看。”

慕容农双手接过入手沉实。

他并未打开只隔着布帛轻轻摩挲那书卷轮廓脸上笑容温煦带着几分感慨:

“子卿真信人也!此书能得子卿这般珍视

他本欲再言赠与然见王曜神色坦然坚决知他心意已定遂不再多言将书卷小心纳入怀中。

“书已归还心中一块石头也算落地。”

王曜笑道随即环顾四周。

“只是不知道厚欲往何处叙谈?学舍此时恐人多眼杂……”

慕容农目光微闪接口道:

“何必另寻他处?子卿莫非忘了前番东郊刈禾时我曾言改日定要至‘龟兹春’叨扰尝尝阿伊莎姑娘亲手酿造的葡萄酿不知今日可否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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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及“龟兹春”与阿伊莎时语气自然显是记得前事。

王曜闻听“龟兹春”三字心头莫名一暖眼前仿佛已浮现出那酒肆温暖的炉火、帕沙老爹憨厚的笑容以及阿伊莎那双明亮如星子的眼眸。

他欣然颔首:“如此甚好!龟兹春虽非雅阁

二人遂出了太学南门穿行于南郊市井之间。此时已近午初街衢之上人流渐稠贩夫走卒吆喝声、车马碌碌声不绝于耳。

与太学内的肃穆清寂相比此处充满了鲜活而生动的烟火气息。

行不多时那面熟悉的、绘着西域驼队图案的青布酒幌便映入眼帘“龟兹春”三字虽略显朴拙却在秋阳下透着几分亲切。

酒肆门扉敞开尚未到午间客流最盛之时店内只三两桌客人。

王曜与慕容农甫一踏入正于柜台后低头核算账目的帕沙便抬起头来。

他今日穿着一件半新的粟色缠头胡袍面容较之前次籍田重逢时红润了些眉宇间的愁苦也似淡去不少。

一见王曜帕沙眼中顿时绽出惊喜的光芒放下手中算筹快步绕出柜台操着那口带着浓重胡音的长安官话热情道:

“子卿!今日怎地得空过来?快请进快请进!”

目光转向慕容农略一打量认出是前次在东郊籍田有过一面之缘、与王曜同行的年轻将领忙也拱手施礼。

“慕容郎君也来了贵客临门小店蓬荜生辉!”

他这一声“子卿”叫得自然亲切店内那几桌熟客闻声望去见是王曜皆露出善意的笑容。

有那常来的老饕便扬声打趣道:

“王小郎君又来探望帕沙老爹和阿伊莎小娘子了?真是勤快得紧呐!”

另一人接口笑道:

“可不是嘛咱们这‘龟兹春’的酒香怕是比太学的墨香还勾王郎君的魂哩!”

众人一阵低笑目光在王曜和通往后厨的布帘之间暧昧地扫来扫去。

王曜被众人说得耳根微热面上却力持镇定只朝那些熟客们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

慕容农在一旁听得有趣嘴角不由微微勾起。

帕沙见王曜略显窘迫忙笑着替他解围引着二人向里间一张较为僻静的胡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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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老客莫要取笑,子卿是读书人,面皮薄。慕容郎君,子卿,这边请,这边清净。”

恰在此时,后厨布帘一掀,阿伊莎端着个木托盘走了出来。

她今日穿着一身石榴红的窄袖胡裙,腰间系着一条杏子黄的织花围腰,更衬得身姿窈窕,肤色白皙。

乌黑的发辫梳成数缕,以彩绳缠绕,缀着几颗小小的银铃,行动间叮咚作响,清脆悦耳。

她一眼看见王曜,明媚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毫不掩饰的欣喜光彩,如同秋日骤然升起的暖阳,脚步也随之轻快起来。

“子卿!你来了!”

她声音清亮,带着西域女子特有的爽朗,将托盘往邻近空桌上一放,便快步迎了上来。

忽又瞥见王曜身旁的慕容农,忙敛衽一礼,落落大方地道:

“慕容郎君安好。”

举止间已不复前次在籍田初见武将时的些许怯生,显是随着酒肆生意好转,王曜时常走动,她心境也开阔了许多。

慕容农含笑还礼:

“阿伊莎姑娘,叨扰了。前番在东郊便听闻姑娘酿得一手好葡萄酿,今日特与子卿前来叨扰,一饱口福。”

阿伊莎闻言,嫣然一笑,颊边梨涡浅现:

“慕容郎君过奖了,不过是家传的粗浅手艺,莫要嫌弃才好。你们快请坐,我这就去取酒来!”

说着,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王曜,见他虽风尘仆仆,精神却尚好,眼中笑意更深,转身便像一只轻盈的蝴蝶般翩然飞入后厨。

帕沙招呼二人在那张铺着靛蓝印染桌布的胡桌旁坐下。

这位置靠近窗牖,窗外有一架已然凋零的葡萄藤,秋光透过枯枝缝隙洒入,在桌面上投下斑驳光影,既安静,又能略观街景。

“子卿,慕容郎君,今日用些甚么?除了新酿的葡萄酿,今日还有刚烤好的胡羊腿,香料是才从西市购入的上品,肉嫩味醇。再有便是阿伊莎拿手的孜然肉串和馕饼,佐酒最是相宜。”帕沙熟稔地报着菜名,目光殷切。

王曜看向慕容农,慕容农笑道:

“客随主便,子卿既是常客,便由你安排。”

王曜便对帕沙道:

“大叔,那就切一盘胡羊腿,多要些孜然肉串,两张刚出炉的馕饼,再上一壶……嗯,便上阿伊莎前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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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那坛‘三蒸三酿’的紫葡萄酒吧。”

他点起菜来熟门熟路显然已是此间常客。

帕沙连连应声脸上笑纹更深:

“好好!这就去准备酒菜马上就来!”

说着又亲自为二人斟上两杯热腾腾的、用西域香料煮的荜茇茶这才转身去张罗。

待帕沙离去慕容农环顾这虽不宽敞却收拾得干净整洁、充满异域风情的小店鼻端萦绕着烤肉的焦香与香料特有的辛烈气息不禁赞道:

“闹中取静别有洞天子卿倒是寻了个好去处。”

王曜执起陶杯抿了一口那带着姜桂辛香的热茶只觉一股暖流自喉间直贯而下驱散了方才演武场带来的些许寒意微笑道:

“此间虽无玉盘珍馐然酒食质朴人情温暖每每至此便觉尘虑顿消。”

正说话间阿伊莎已捧着一个黑陶酒壶并两只夜光杯过来。

她将杯盏轻轻放在二人面前执壶斟酒。

但见那酒液倾泻而出色泽深紫近墨在粗陶杯中微微荡漾灯光下泛着宝石般的光泽一股浓郁醇厚、带着果木芬芳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令人未饮先醉。

“慕容郎君子卿请尝尝这‘三蒸三酿’看合不合口味?”

阿伊莎眸光晶亮带着几分期待。

慕容农端起酒杯先观其色再嗅其香眼中已露惊艳随即仰头饮了一口。

酒液入喉初时只觉得甘醇绵厚旋即一股热烈的暖意自腹中升起回味却又带着一丝清冽的果酸层次分明

他不禁击节赞叹:

“好酒!醇烈而不失甘润果香馥郁余韵绵长比之宫中御酿亦不遑多让!阿伊莎姑娘果然好手艺!”

阿伊莎被赞得双颊飞红如同染了胭脂抿嘴笑道:

“慕容郎君喜欢便好。”

又偷眼瞧王曜。王曜亦举杯细品只觉得此酒较之平日所饮更为醇厚知其定是阿伊莎精心酿制心中感念对她微微一笑颔首示意。

阿伊莎见他满意眼中喜色更浓轻声道:

“你们慢用我去看看阿达的肉烤得如何了。”

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去。

几杯暖酒下肚窗外秋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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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内酒香氤氲,气氛渐渐融洽。

慕容农放下酒杯,神色却慢慢凝重起来,他目光扫过四周,见并无闲杂人等靠近,方压低了声音对王曜道:

“子卿,前番光福里仓廪纵火一案,已然审结。

王曜执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眼望去:

“哦?结果如何?那仓吏周茂可曾认罪?

“人赃并获,岂容他狡辩?慕容农冷笑一声。

“起初还百般抵赖,待到将那浸油木块残骸、麻绳头并侧门频繁开启的痕迹一一摆出,又核对其经手账目,发现确有数百石粮米对不上数,他便面如土色,瘫软在地,只得画押招认。确是监守自盗,亏空粮米,为掩盖罪行,故布疑阵,选择逆风死角纵火,欲以天灾掩人耳目。

王曜闻言,并无意外之色,只淡淡道: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此等蠹虫,罪有应得。只是……此案能如此顺利审结,未受掣肘?

慕容农知他意指苻登,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苻县令起初确想以‘证据不足,恐生枝节’为由插手,然物证确凿,周茂又已招供,他亦无可奈何。何况此案由京兆尹衙署主导破获,上报之后,天王对农等皆有所褒奖,苻登纵有不甘,也只能偃旗息鼓。说起来,此番多亏子卿慧眼,否则此案恐真成无头公案矣。

王曜摇头谦道:

“曜不过恰逢其会,略尽绵力,道厚兄身处其中,能力排众议,坚持追查,方是此案水落石出之关键。

他顿了顿,问道:

“只是不知,那周茂背后,可还牵涉他人?

慕容农目光微凝,声音更低:

“据其供述,所贪粮米,大多通过左将军窦冲府上一名管事销赃。然那管事闻风早已潜逃,窦将军府上亦推说不知情,线索至此中断。此事……恐非孤例,亦非周茂一区区仓吏所能只手遮天。

他言下之意,此案背后或涉及更深的权贵势力,只是眼下无法深究。

王曜默然,心中了然。

吏治之弊,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慕容农能以此案打开缺口,已属不易。

他举杯道:“无论如何,道厚兄秉公执法,揪出蠹虫,总算是为朝廷除去一害,亦让那些心存侥幸者有所忌惮,曜敬兄台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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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对饮一杯。

慕容农放下酒杯,眉宇间那丝沉郁却未消散,反而更浓了些。

他沉吟片刻,似在斟酌言辞,终是望向王曜,声音压得极低,几近耳语:

“子卿,光福里之事不过疥癣之疾。另有一事……不知子卿近日可曾听闻,关于北海公苻重……之事?

他措辞谨慎,并未直接点明“谋反

王曜心念电转,知他所指为何,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微微颔首,同样低声道:

“偶闻他人提及一二,然语焉不详,只知似有风波,却不知……最后处置结果如何?

他亦未提及消息来源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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