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穿越架空 > 布袋尺 落神花

6. 【五】

小说:

布袋尺

作者:

落神花

分类:

穿越架空

想找苏妄的念头,一旦滋生,便在绝望的土壤里疯长,带着毒藤般的缠绕力,勒得云实喘不过气,却又让他病态地依赖着那一点点虚幻的、可能打破僵局的希望。

然而,希望归希望,现实是,苏妄的行踪比山间的鬼魅还要飘忽难寻。混沌派本就以行事不羁、踪迹诡秘著称,苏妄作为其中翘楚,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云实一个困守在天衡宗边缘、连正式弟子都算不上的记名弟子,去哪里打听?又能向谁打听?他只能在每日枯燥的修炼和杂务间隙,望着山门外的云雾发呆,心里那点荒诞的念头,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无声灼烧。

他没想到,苏妄会自己找上门来。

那是一个寻常得令人麻木的午后。云实被指派到宗门西侧的界碑林附近,做一些清理落叶、擦拭界碑的杂活。界碑林位于天衡宗护山大阵的边缘,再往外,便是莽莽苍苍、不受宗门完全控制的荒野。这里平时少有人来,只有风声穿过林立的古老石碑,发出呜呜的低鸣,更添几分荒凉寂寥。

云实正蹲在一块刻着“天衡止步”四个古字的青黑□□碑前,用粗布蘸着清水,机械地擦拭着碑身上凝结的露水和苔痕。他心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想,或者说,刻意不去想那些令人窒息的现实。擦着擦着,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冰凉的石面,那粗糙的触感,不知怎的,让他想起了苏妄塞给他那颗丹药时,指尖同样粗糙而随意的触碰。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戏谑笑意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身后响起:“哟,这不是我们的小云实吗?”

云实浑身一僵,手里的粗布“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猛地转过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界碑旁一株虬结的老松树下,苏妄正懒洋洋地斜倚着树干,双臂环胸,那头标志性的红发在午后略显暗淡的天光下,依旧耀眼如火。他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华丽锦袍,领口袖边绣着繁复的金色火焰纹路,与这朴拙荒凉的界碑林格格不入。几年过去,他的容貌似乎毫无变化,依旧是那张昳丽到近乎邪气的脸,眉眼飞扬,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正上下打量着云实。

云实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设想过无数次如果再见苏妄该如何反应,愤怒?质问?恐惧?抑或是……屈辱地乞求?可当这个人真的如此突兀地出现在眼前,那些预设的情绪却像被冻住了一般,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空白和尖锐的耳鸣。

“怎么,不认识了?”苏妄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走过来,靴子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簌簌的轻响。他在云实面前停下,微微俯身,红眸盯着云实苍白的脸,“让我看看……嗯,脸色不太好,灵力波动混乱虚弱,还带着一股子……滞涩味儿。看来这几年,我们天衡宗的名门正道,没把你教好啊。”

他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和一丝……兴味?仿佛在观察一件自己多年前随手丢弃、如今却发现发生了有趣变化的旧物。

云实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的:“托你的福……我现在,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说的是实话,没有愤怒,也没有哀怨,只是一种陈述,带着深深的疲惫和认命。

苏妄似乎被这话逗乐了,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界碑林里回荡,显得有些诡异。“看来你过得不太如意。不过……”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云实那双死寂中又隐隐燃着点什么的眼睛,“你好像还挺想见到我的?”

想见他?云实心里一片冰火交织。他想见这个毁了他平静生活、带给他无尽羞辱和痛苦的人吗?不,他恨不得永远不要再见到这张脸。可与此同时,另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是苏妄,用一颗丹药强行改变了他的体质,让他有了“灵根”显化的可能;是苏妄,某种意义上“推”着他,走上了这条与仙门产生交集的、痛苦而荒谬的路。在他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宣告无效、前路断绝的此刻,苏妄,这个始作俑者,竟成了他视野里唯一可能的、能“推”着他继续往前走的人。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强烈的自我厌恶和晕眩。但绝望和那份对“前进”近乎病态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他想通了。

既然苏妄此刻出现在这里,似乎还对他有那么一丝“兴趣”……那他还有什么好犹豫、好怨怼的呢?

纸鸢的话言犹在耳,可尊严能让他突破吗?能让他摆脱这不上不下的绝境吗?努力?他努力了这么多年,换来的是什么?是原地踏步,是旁人的超越和遗忘,是越来越紧的、快要将他彻底挤出这个世界的无形压力。

如果努力没用,为什么还要坚持那点可笑的、早已破碎的坚持?

如果……如果暂时放下一切,包括那残存的自尊,能借助苏妄获得力量,哪怕只是一点点突破的契机……那么,等有了力量之后,再去谈“尊严”,再去想“初心”,是不是也不晚?

总好过现在这样,悬在半空,不上不下,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彻底抛弃,那才是最可怕的。

这个念头像一道冰冷而清晰的闪电,劈开了他心中最后那点迷惘和抗拒。他看着苏妄那双带着玩味审视的红眸,深吸一口气,原本死寂的眼神里,陡然燃起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决绝。

“是。”云实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异常清晰,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扭曲的平静,“我想见你。因为只有你……能让我‘动’起来。”

苏妄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变得更深,也更令人捉摸不透。他直起身,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哦?有意思。几年不见,小云实你……变了不少啊。不再是那个只会瞪着眼睛、咬牙硬撑的小可怜了。”他顿了顿,红眸中光芒流转,“看来,天衡宗这潭死水,也不是完全没用,至少……把你泡得有点意思了。”

他转身,朝着界碑林更深处、那雾气渐浓、光线愈发晦暗的方向走去,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跟我来。”

云实站在原地,看着苏妄那暗红色的、仿佛要融入前方灰暗雾气中的背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

身体的本能在尖叫着警告,让他转身逃走,离这个危险的源头越远越好。那些不堪的记忆碎片,随着苏妄的出现,再次翻涌上来,带着冰冷的触感和屈辱的钝痛。

可是……回去?回到那间冰冷的弟子房,继续日复一日的徒劳挣扎,等待着被扫地出门的那一天?

不。

他受够了。

脚步起初有些虚浮,带着迟疑。但很快,他便强迫自己加快了速度,几乎是小跑着,追向那片愈发浓重的、未知的雾气,以及雾气中那个模糊却不容错辨的红色背影。

苏妄带着云实,穿过界碑林边缘那片越来越浓的、仿佛有实质的灰白雾气。脚下的土地变得松软泥泞,四周奇形怪状的树木枝桠扭曲伸展,像黑暗中窥伺的鬼爪。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腐殖质气息,夹杂着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腥气。云实紧紧跟在苏妄身后,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半是深入未知险地的恐惧,另一半却是……一种近乎自毁的、破釜沉舟般的亢奋。

不知走了多久,雾气略微稀薄,眼前出现一小片林间空地。空地中央,趴伏着一头形似巨狼、却浑身覆盖着青黑色鳞甲、口中滴落着腐蚀性涎水的怪物。它似乎正在假寐,粗重的呼吸喷出带着硫磺味的热气,一双紧闭的眼皮下,隐约有暗红色的凶光流转。

“喏,”苏妄停下脚步,用下巴指了指那怪物,语气轻松得像在介绍路边的野狗,“蚀甲狼,算是这附近比较常见的玩意儿。修为嘛,大概相当于你们天衡宗那些刚入锚定期的小弟子们,需要费点手脚才能收拾掉的档次。”

他偏过头,红眸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看向脸色发白的云实:“虽然你离‘锚定期’还差得远,连‘感气’都时灵时不灵,不过……试试?让我看看,这几年天衡宗都教了你些什么‘正道’法门。”

云实看着那头体型几乎抵得上两个成年男子的凶兽,感受着它身上散发出的、远超自己那点微末混乱灵力的暴戾气息,喉咙发干。锚定期师兄师姐才能对付的怪物?让他一个连稳定引气都做不到的人去试?

这分明是苏妄的又一个恶劣玩笑,或者……一场冷酷的测试。

“我……”云实想说自己不行,绝对打不过。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跟着苏妄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寻求“突破”吗?哪怕这突破的方式荒谬而危险。退缩?那他之前所有的心理建设,那抛弃尊严换来的“机会”,岂不成了笑话?

他咬了咬牙,不再看苏妄,目光死死锁住那头逐渐被惊醒、抬起狰狞头颅的蚀甲狼。体内那颗暗红色的内丹,似乎也感应到外界的威胁和云实剧烈的心绪波动,开始不安地搏动,散发出混乱的燥热。

没有武器,没有符箓,只有这几年学的那点粗浅体术和更粗浅的、时灵时不灵的“丙火朝阳”引气法门。云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回忆天蕴师姐教导的发力技巧和流衍师兄强调的灵力稳定,摆出了一个防御的起手式。

蚀甲狼完全苏醒了,暗红的兽瞳锁定云实,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后肢一蹬,庞大的身躯裹挟着腥风扑了过来!

云实狼狈地向侧方翻滚,险险避开那足以开碑裂石的利爪,原先站立的地面被刨出几道深深的沟壑,溅起的泥点带着腐蚀性的灼热。他刚起身,蚀甲狼的尾巴如同钢鞭般横扫而至,云实勉强架臂格挡,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被抽得踉跄后退,手臂上火辣辣地疼,衣袖瞬间被腐蚀出破洞。

完全不是对手。力量、速度、防御、攻击手段……全方位的碾压。云实只能凭着一点点直觉和这些年干粗活练出的还算灵活的身手,在蚀甲狼狂暴的攻击下狼狈闪躲,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他尝试调动灵力,想引动一丝“丙火”之气干扰怪物,可心神一乱,体内那暗红内丹便是一阵躁动,不仅没引出火气,反而引得自身气血一阵翻腾,动作更是迟滞。

“砰!”又是一爪擦过肩头,带飞一片布料和皮肉,鲜血立刻涌出,混杂着蚀甲狼涎水的腐蚀,传来钻心的剧痛。云实闷哼一声,脚下发软,几乎摔倒。

蚀甲狼显然失去了耐心,张开血盆大口,一股暗绿色的、散发着恶臭的毒雾喷涌而出,瞬间笼罩了云实所在的小片区域!

躲不开了!云实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清晰压下。他最后徒劳地试图运转灵力护体,可丹田处那内丹却在这危急关头骤然沉寂下去,连同他所有微弱的感应一起,仿佛瞬间抽空。

就在毒雾即将及体的刹那,一道赤红色的火线凭空出现,如同灵蛇般在云实周身一绕,那暗绿毒雾遇到火线,发出“嗤嗤”的灼烧声,迅速消融溃散。同时,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卷住云实的腰,将他猛地向后拉去,跌入一个带着炽热气息的怀抱。

苏妄接住了他。

“啧,真难看。”苏妄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嘲弄,“躲得像只没头苍蝇,反击软绵绵,连最基本的护身灵力都聚不起来。天衡宗就教你这些?”他松开手,云实踉跄着站稳,肩头的伤口还在流血,脸色因失血和刚才的惊险而惨白如纸,混合着泥污和汗水,狼狈不堪。

蚀甲狼见到苏妄,兽瞳中明显闪过一丝畏惧,低吼着后退了几步,却又不甘心就此退走,在远处逡巡。

苏妄看都没看那凶兽,红眸盯着云实,语气陡然转冷,“你体内那颗乱丹呢?摆设吗?刚才那种时候,为什么不用乱灵根的力量?哪怕只是引动一丝混乱,干扰它的攻击节奏,也不至于如此不堪!”

用乱灵根?云实茫然地看向苏妄。他一直被告诫要压制、要导正这颗内丹,修炼正统的火灵根。用它的力量?怎么用?那狂暴混乱、难以掌控的力量,用来对敌?

“我……”云实张了张嘴,“我没学过……怎么用‘乱’灵根的法门。宗门教的,是火灵根……”

苏妄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打断他:“法门?规矩?那些条条框框就是用来束缚庸才的!力量就在你身体里,蠢货!感受它!引导它!哪怕只是最粗暴地释放出来!难道还要我手把手教你怎么呼吸吗?”

云实看着苏妄那双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红眸,又感受了一下丹田处那颗因为刚才濒死体验和苏妄出现而重新开始躁动、散发着混乱燥热的内丹。一个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

“再……再给我一次机会。”云实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嘶哑,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我……试试。”

苏妄挑了挑眉,“行啊。”他打了个响指,远处那头蚀甲狼仿佛受到了什么指令,低吼一声,夹着尾巴迅速钻入了密林深处。片刻后,另一头体型稍小、但动作更为灵敏、爪牙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影豹,悄无声息地从雾霭中踱出,冰冷的兽瞳锁定了云实。

这一次,云实没有立刻摆出防御姿势。他闭上眼睛,强行压下对面前凶兽的恐惧,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不再去想什么“丙火朝阳”,不再去遵循天衡宗教导的平稳运行路径。他直接去“触碰”那颗暗红色的、躁动不安的内丹。

混乱。燥热。暴烈。不受控。

这些感受如此清晰。他不再试图压制或安抚,而是想象自己变成了一块磁石,拼命吸引、聚拢这些混乱的力量。很痛,经脉仿佛要被撕裂,丹田处传来灼烧般的胀痛。但他咬牙忍着,将这股强行聚拢起来的、驳杂而暴烈的力量,沿着手臂的经脉,笨拙地、毫无技巧地向前“推”去!

没有法诀手势,没有属性分化,只有一团模糊的、暗红色的、带着紊乱波动和灼热气息的灵力团,从他掌心勉强涌出,歪歪斜斜地砸向扑来的影豹。

那灵力团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涣散。影豹似乎也没太在意,挥爪想将其拍散。然而,当它的利爪接触到那团暗红灵力的瞬间——

“嗤啦!”一声怪响,影豹爪子上那幽蓝的寒光骤然紊乱、明灭不定,仿佛被什么东西干扰了灵力运转。同时,那暗红灵力中蕴含的混乱燥热气息,也侵入了影豹的体内,让它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扑击的动作明显一滞,出现了瞬间的僵硬和失控!

有效!虽然效果微弱,持续时间极短,但确实干扰了这头凶兽!

云实心中猛地一跳,一股混杂着难以置信和微弱喜悦的情绪涌上。他甚至没顾得上躲避影豹后续因为受扰而更显狂乱的攻击,肩膀又添了一道血口,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自己刚才放出灵力的手掌。

他能用!这颗人造内丹的力量,他真的能用!哪怕方式笨拙,效果不佳,但这确确实实是……属于修炼者的力量!

难道……自己也算是有天赋的?哪怕这天赋建立在一个人造的、充满隐患的基础上?

“高兴得太早了,小子。”苏妄凉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恍惚。影豹已经从短暂的混乱中恢复,攻势更猛。云实连忙收敛心神,一边狼狈躲闪,一边再次尝试聚集、释放那混乱的灵力。这一次,他下意识地调动了之前修炼丙火朝阳时,引导热灵气的那点微薄经验,试图让释放出的灵力更集中、更具冲击力。

效果……似乎好了一点点?那暗红的灵力团颜色更深了些,撞在影豹身上时,引发的灵力紊乱范围稍大,持续时间也略长那么一瞬。但代价是,云实感觉丹田处的灼痛和经脉的撕裂感也更强了,仿佛那内丹被他的举动进一步刺激,反噬之力也在加剧。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时,苏妄再次出手,一道更凝实的火线轻易逼退了影豹,将其驱走。

云实脱力般单膝跪地,大口喘息,汗如雨下,身上添了好几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地面,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痛楚、疲惫,但更多的是那一丝刚刚被点燃的、名为“可能”的火苗。

苏妄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红眸近距离地审视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他体内灵力的每一丝变化。看了半晌,苏妄忽然笑了,不是惯常的戏谑嘲弄,而是一种……带着点意外和玩味的笑。

“虽然我很确信,”苏妄慢悠悠地说,指尖点了点云实的丹田位置,“你刚才那几下,能放出点像样的混乱灵力,起码有一半是因为我站在这儿,无形中影响了你体内这颗‘小东西’,给它临时注入了点儿‘活力’……不过,第一次尝试,就能做到这个程度,勉强也算……值得称道?”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云实,语气忽然变得有些轻佻而意味深长:“罢了,看在你这么‘努力’取悦我的份上。贵为‘仙尊’,破例收个有意思的小弟,好像……也无所谓?”

仙尊?云实猛地抬头。流衍师兄以前闲聊时提过,修仙界除了各大正统宗门,还有一些特立独行、难以归类的势力和人物。其中有一个叫“大自在天”的地方,传闻是修炼“序乱”法则者的聚集地,里面鱼龙混杂,行事亦正亦邪,结构松散,更像是个同好交流会,没有严格的师徒辈分,各干各的居多。但“大自在天”据说确实有“仙尊”级别的存在坐镇,只是那位仙尊神秘莫测,喜好易容,游戏人间……

苏妄……是“大自在天”的仙尊?那个传言中喜欢到处跑的仙尊?

这个猜测让云实心头剧震。但旋即,一股更深的、混合着荒诞和麻木的情绪涌了上来。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对他而言,苏妄是仙尊还是魔头,有什么区别吗?他早已是苏妄随手拨弄的一枚棋子,如今更是主动将牵引自己的线交到了对方手中。

是什么身份,还重要吗?

不重要了。

云实看着苏妄那张昳丽却充满危险气息的脸,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纸鸢塞给他的那些荒诞画本里的场景。那些故事里,弱者为了依附强者,为了获得力量或庇护,往往会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在苏妄略带探究的目光中,云实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忽略掉全身的伤痛和虚弱,忽略掉心底那最后一点微弱的、名为羞耻的刺痛,向前走了一步,贴近苏妄。

然后,在苏妄有些错愕的注视下,云实踮起脚,仰起头,生涩而决绝地,将自己的嘴唇,印上了苏妄的。

触感温热,带着苏妄身上特有的、混杂着炽热灵力和一丝酒气的味道。云实闭着眼,身体僵硬,心跳如雷,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做吧,像画本里那些攀附强者的人一样。把一切都押上,赌苏妄那点恶劣的兴趣,能变成他逆天改命的阶梯。

这个吻短暂得如同幻觉。

苏妄显然完全没料到云实会有此举动,整个人都蒙了一瞬。随即,他猛地推开云实,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极其古怪的、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之事的表情。他盯着云实看了好几秒,然后,毫无预兆地,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苏妄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仿佛遇到了世间最有趣的事情。“你……你小子……哈哈哈……太有意思了!真的……太有意思了!”

他一边笑,一边用手指着云实,红眸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我还以为你会哭哭啼啼求我救你,或者咬牙切齿恨我入骨……结果你……你来这么一出?嗯?”

云实被他推开,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他抬眼看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苏妄,声音平静得近乎诡异。

“是啊。我把家底……都交给你了。”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要是你还看得上我这点‘家底’……我可真要靠你,逆天改命了。”

苏妄的笑声渐渐止歇,他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湿意,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云实,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他。“靠我?逆天改命?”他重复着这两个词,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你就这么笃定,我会帮你?不怕我玩腻了,或者觉得你没意思了,随手就把你扔了,甚至……杀了?”

云实迎着他的目光,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我猜……你的性格。”他慢慢说道,“如果我做出常规的乞求、哭诉、怨恨……那些你早就看腻了的反应,那你可能真的会立刻觉得无趣,转头就走,甚至杀了我取乐。”

“但像刚才那样……出乎你意料,让你觉得有意思……你反而,可能会多留一会儿,多看几眼,看看这个‘有意思’的玩意儿,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更‘有意思’的事情。”

“毕竟,”他最后补充道,声音低了下去,却异常清晰,“对你来说,无聊,才是最大的敌人,不是吗?”

林间空地一片寂静,只有风穿过扭曲树枝的呜咽。影豹早已不知遁往何处,雾气似乎又浓重了些。

苏妄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静静地看着云实,红眸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云实看不懂的情绪——惊讶、玩味、审视。

良久,苏妄才轻轻“啧”了一声,转身,再次朝着雾气更深处走去。

“跟上。”他头也不回地说,语气听不出喜怒,“让我看看,你这个‘有意思’的小玩意儿,还能给我带来多少……‘惊喜’。”

……

苏妄带着云实穿过那片灰雾,踏入大自在天的地界时,引起的轰动远超云实的想象。

他们现身于一处异常宽阔的黑色玄石广场,地面光洁如镜,却隐隐流动着暗红色的、如同血脉经络般的细微纹路。四周并非规整的殿宇,而是一座座或高耸如剑、或盘旋如蟒、或仿佛巨大活物蛰伏般的奇异建筑,材质在灰暗天光下流转着金属、玉石与骨质交杂的冰冷光泽。

往来之人影绰绰,气息大多晦涩深沉,带着毫不掩饰的锐意、探究或纯粹的漠然。衣着或极尽华丽妖异,或简陋如苦修,共同点是皆与周遭环境一样,透着一种“非正统”的异质感与力量上的危险气息。

当那一头标志性的红发出现在广场上,几乎所有目光都在瞬间聚焦过来。更准确地说,是聚焦在苏妄身后那个穿着天衡宗低阶弟子服饰、脸色苍白、身上带伤、明显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少年身上。惊讶的低语如同水波般荡开:

“是尊上回来了……”

“后面那是谁?生面孔?”

“气息好生古怪……”

“看衣着,像是天衡宗的人?尊上怎会带个天衡宗的小弟子回来?”

那些目光有好奇,有审视,有玩味,唯独没有云实预想中的轻蔑或敌意,但也绝谈不上友善。他感觉自己像一件被突然摆上展台的奇物,供人评头论足。他垂下眼,压下心头翻涌的不适和一丝难堪,强迫自己挺直背脊,脸上甚至试图挤出一个平静的、近乎麻木的表情——这是他这些年在类似境地里学会的、唯一的自我保护。

苏妄对此视若无睹,或者说,全然不在意。他仿佛只是随手拎了件有趣的东西回家,径直往前走,所过之处,人群自然分开,无论是气息深不可测的长者,还是锐气勃发的年轻弟子,皆微微颔首致意,口称“尊上”或“仙尊”,态度恭敬。

走到广场中央一座最为高大的暗红色主殿前,苏妄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渐渐聚拢过来的、神色各异的门人弟子,唇角一勾,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都瞧见了?听好了,”他随手将云实往前带了半步,动作自然得像展示一件所有物,“这小子,叫云实。以后,就是咱们大自在天的——”他故意顿了顿,红眸扫过众人好奇的脸,吐出两个字,“厨子。”

人群中响起几声压抑的轻笑和更多的窃窃私语。厨子?仙尊亲自带回来个……厨子?

云实站在苏妄身侧,听着那两个字,心中竟奇异地毫无波澜。一路上,他早已在心里揣测了无数种苏妄可能安置他的身份:仆役、实验品、玩物……厨子这个选项,他甚至也想到过。毕竟,这是他为数不多还能做得来的事情,也是苏妄最初在栖霞镇见到他时,他本要去天衡宗做的活计。兜兜转转,仿佛又回到了原点,只是换了个地方,换了个主人。

也好。厨子至少是个明确的职位,有具体的事情可做,比当一个不明不白的所有物要强。至于天衡宗记名弟子的身份……从他跟着苏妄踏出界碑林的那一刻起,恐怕就已经彻底告吹了。流衍师兄会怎么想?天蕴师姐呢?霁雪仙尊大概只会觉得少了个麻烦吧。一丝微弱的刺痛划过心底,但很快被更深的麻木覆盖。

苏妄宣布完,似乎就对这个“介绍仪式”失去了兴趣,挥挥手遣散众人,便领着云实离开了主殿广场。他没有带云实去什么偏僻角落,而是径直来到一片相对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