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泥水,如同第二层皮肤,紧紧包裹着苏甜。
每一次海风吹过,都带来刺骨的颤栗。
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身体在滚烫的沙地和湿冷的衣物,间承受着冰火两重天的煎熬。
保镖甲背对着她,如同一块矗立在礁石上的黑色磐石。
无人机幽绿的指示灯,在灰蒙的天空下规律地闪烁,无声地编织着无形的牢笼。
时间在干渴与寒冷的双重绞杀中,缓慢爬行。
苏甜蜷缩在沙地上,像一只被遗弃的、沾满污泥的幼兽。
唯有紧贴着小腹的左手掌心,感受着那冰冷金属圆筒传来的、微弱却无比真实的触感【基础淡水过滤器】。
那是她透支未来换来的生机,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她必须去西侧海岬!
必须找到那个岩缝渗水点!
机会,需要耐心,需要伪装到极致的忍耐。
日头在天空中缓慢西斜,灼热的光线开始带上了一丝暖金色的余晖。
保镖乙从礁石阴影里站起身。
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目光扫过依旧蜷缩在沙地上的苏甜。
她一动不动,只有身体在寒颤中微微起伏,仿佛已经冻僵或昏厥。
保镖甲也回头瞥了一眼,眉头紧锁,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
他低声对乙说了句什么,大概是抱怨这趟苦差事和这个麻烦的女人。
就在这时,苏甜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她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呻吟。
整个人蜷缩得更紧,双手死死按住了小腹。
身体因为某种突如其来的剧痛,而痉挛般颤抖起来。
冷汗瞬间从她惨白的额角渗出,混着污泥往下淌。
保镖乙的脚步顿住了,脸上露出一丝犹豫。
“又怎么了?!”保镖甲不耐烦地吼道。
苏甜艰难地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
嘴唇青紫,牙齿打着颤,断断续续地挤出破碎的音节。
“肚子好痛,可能是喝了脏水。”
声音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带着生理性的痛苦扭曲。
她努力想蜷缩起来缓解疼痛,却因为“虚弱”而几次差点栽倒。
保镖甲的怒骂,卡在了喉咙里。
看着苏甜那张因痛苦而扭曲、沾满污泥的惨白小脸。
再看看她按着小腹、蜷缩颤抖的样子。
眼中除了厌烦,终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对突发状况的棘手感。
如果这个苏家弃女,真在这里因为喝了脏水,得了急病死了,回去报告也是个麻烦。
附件第七条,产权待定人死了,协议就废了。
“麻烦!”他低咒一声,脸色阴沉地朝保镖乙挥了挥手。
“你看着她点!别真死在这儿!我去周围看看有没有能烧的东西,晚上得生火!”
他显然不想再靠近这个“脏污又麻烦”的源头。
选择眼不见为净。
大步朝着远离海岬的沙滩另一头走去,那里散落着一些风暴留下的枯木。
机会!
苏甜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她将头埋得更低,身体因为“剧痛”而持续地,小幅度地痉挛着。
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呜咽。
保镖乙站在原地,看着痛苦蜷缩的苏甜。
又看了看走向远处的甲,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往前走了几步。
停在距离苏甜大约五米的地方,抱着手臂,目光复杂地落在她身上。
带着警惕,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他显然没有靠近照顾的打算,只是确保人没断气。
而头顶的无人机,幽绿的指示灯依旧平稳闪烁。
但它的主要监视区域,依旧是那片被标记的灰黄沙地。
苏甜此刻的位置,距离标记点已有几十米远,处于监视的边缘地带。
无人机的镜头缓缓转动,似乎在扫描整个海滩,但焦点并未牢牢锁定在她这个“病号”身上。
就是现在!
苏甜的身体猛地又是一阵剧烈的“痉挛”。
她痛苦地呜咽着。
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极其艰难地撑起上半身,然后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来。
她的动作笨拙而吃力,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
目光却“茫然无措”地扫视着四周。
像是在寻找一个可以“方便”或者“缓解痛苦”的遮蔽处。
保镖乙下意识地向前挪了小半步。
但看到她只是站不稳地摇晃,并未远离。
又停住了脚步,只是提高了声音警告。
“别乱动!老实待着!”
苏甜像是没听见,或者被痛苦支配了行动。
踉跄着,脚步虚浮地朝着离她最近的一丛低矮,叶片枯黄的耐盐碱灌木挪去。
方向,恰好是背离保镖乙和礁石。
斜斜地指向岛屿内陆的边缘,离西侧海岬的直线距离近了许多!
灌木丛不高,但勉强能提供一点视觉遮蔽。
保镖乙看着她挪到灌木丛后。
身影被稀疏的枝叶遮挡了大半,只能看到她似乎痛苦地蹲了下去。
他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靠近。
毕竟是个女人,而且看起来是真病了。
只要她不跑远,在这个荒岛上又能跑到哪里去?
头顶还有无人机。
灌木丛后。
苏甜蹲在地上,身体依旧保持着因痛苦而蜷缩的姿态。
耳朵却如同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保镖乙的动静。
确认对方没有靠近的意图,无人机也没有发出警报的嗡鸣后。
眼中所有的痛苦和虚弱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如刀的决绝和急迫!
时间有限!
保镖甲随时可能抱着柴火回来!
她猛地站起身,不再有丝毫伪装!
沾满泥浆的裙摆被她用力撕扯开一道更大的口子,方便行动。
像一道贴着地面疾驰的影子,利用灌木丛,沙丘起伏的阴影作为掩护。
压低身体,以最快的速度朝着记忆中西侧海岬的方向狂奔!
粗粝的砂砾摩擦着赤脚,带来火辣辣的刺痛,但她浑然不觉。
肺部因为剧烈的奔跑而灼烧,喉咙的干渴感如同烈火燎原,可她不敢停!
不敢回头!
海风在耳边呼啸,卷起她凌乱的、沾满泥浆的头发。
绕过一片嶙峋的黑色礁石群,海浪拍打的声音变得沉闷。
眼前出现了一道向海中延伸的、陡峭崎岖的海岬。
岩石呈现出一种被海水和岁月侵蚀的灰褐色,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和尖锐的棱角。
就是这里!
苏甜喘息着,心脏狂跳。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锐利的目光如同探针,一寸寸扫过潮湿的岩壁。
水在哪里?
报告里只说岩缝,语焉不详!
她沿着海岬根部小心翼翼地移动,避开脚下湿滑的苔藓和破碎的贝壳。
海浪在脚下不远处翻涌,溅起冰冷的泡沫。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海腥味和岩石的湿冷气息。
突然,她的脚步顿住了。
在几块巨大礁石交错的阴影深处,一处被茂密海藻半遮掩的岩壁上。
看到了一片明显比其他地方颜色更深的区域。
潮湿!
水汽!
她拨开湿漉漉、带着腥气的海藻,一个狭窄得仅容手臂伸入的岩缝露了出来!
缝隙内部幽暗,但岩壁触手冰凉湿润,指尖甚至能感受到极其细微的、持续不断的水汽渗出!
找到了!就是这里!
巨大的狂喜,几乎冲昏头脑。
苏甜颤抖着,用最快的速度从破烂的裙摆内侧掏出那个沉甸甸的【基础淡水过滤器】和那块被她撕下来的米白色衬里布条。
布条在之前的泥水里浸过,有些脏污,但此刻也顾不上了。
将布条的一端小心翼翼地塞进岩缝深处,尽可能靠近那渗出湿气的源头。
布条很快被冰凉的岩壁水汽浸润,颜色变深。
然后,颤抖着双手,将过滤器进水口那端复杂的接口(有细密的过滤网和软管卡扣)。
用力按在了吸饱了水汽的布条上!
过滤器冰凉的外壳紧贴着掌心。
苏甜屏住呼吸,全部的意念都集中在左手紧握的过滤器上,等待着。
一秒,两秒。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终于!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冰凉触感,顺着过滤器的外壳,传递到她的掌心!
出水口有水滴了!
虽然只是断断续续、极其缓慢的滴落,但每一滴都如同天籁!
苏甜几乎是扑倒在潮湿的岩石上,毫不犹豫地将干裂的嘴唇凑近过滤器下方那个小小的出水口!
一滴、两滴。
清凉!
甘冽!
带着岩石特有的、一丝丝难以言喻的清甜气息!
这微乎其微的水滴,如同最神奇的甘霖,瞬间滋润了她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喉咙!
干渴到麻木的味蕾被唤醒,贪婪地汲取着这生命之源!
她拼命地、小口小口地吞咽着,每一次吞咽都带来灵魂深处的战栗和满足。
太少了!
水流细得如同发丝!
滴落的速度慢得令人心焦。
过滤器上一个小小的液晶屏(之前没注意到)极其微弱地亮起,显示着一个数字【0.2L/10L】。
日限10升!
而她现在收集到的,恐怕连200毫升都不到!
这点水,只能暂时缓解喉咙的灼烧。
根本无法满足身体脱水的需求,更别说清洗伤口和泥污。
希望之后的,是更加沉重的现实枷锁。
不能久留!
保镖随时会发现她失踪!
苏甜强迫自己离开那救命的出水口,巨大的不舍如同撕扯着灵魂。
迅速环顾四周,目光落在离岩缝几米远的一处低洼沙地。
那里因为岩石遮挡,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相对背阴的凹坑。
一个念头瞬间成型。
她飞快地跑过去,用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块,在凹坑靠近岩壁的底部,小心翼翼地挖掘、撬动。
很快,一小片潮湿的沙地被翻开,露出下面颜色更深的泥土。
将石块斜斜地插在泥土和上方岩壁之间,形成一个极其微小的引流角度。
然后,极其小心地,用手指蘸取岩缝附近岩石上凝结的微小水珠。
极其缓慢、极其吝啬地,引导着几滴几乎看不见的水珠。
顺着石块斜插形成的“沟渠”,极其艰难地滴落到下方的凹坑里。
滴答,滴答。
速度慢得令人发指,水量微乎其微。
苏甜迅速抓起旁边干燥的枯叶和细沙。
覆盖在这个伪造的“渗水点”上,只留下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小小湿润痕迹。
做完这一切,迅速清理掉自己留下的脚印和痕迹,将真正的岩缝用海藻重新遮掩好。
制造假象完成!
希望能迷惑可能的窥探者,保护真正的水源。
做完这一切,苏甜不敢有丝毫停留,立刻转身,准备沿着原路返回那片灌木丛。
然而,就在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瞥见海岬另一侧,靠近雨林边缘的乱石滩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
好奇心和对环境的本能警惕驱使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几步。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一只毛色灰黄、体型不大的狐猴!
它的一条后腿,被一个锈迹斑斑、布满了狰狞锯齿的陈旧兽夹死死咬住!
鲜血染红了它后腿的皮毛,在灰褐色的岩石上洇开刺目的红。
狐猴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哀鸣,小小的身体因为剧痛和恐惧而疯狂地扭动挣扎。
每一次挣扎都让兽夹咬得更深,鲜血汩汩涌出。
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绝望。
是谁?
谁在这荒岛上放置了如此残忍的东西?
一股难以言喻的恻隐之心,瞬间攫住了苏甜。
这绝望的眼神,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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