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末含笑点头回应，眼神不禁在三娘的脸上仔细地打量着。
三娘眼尖，对于这种探测的目光心知却并不会言明，只悠然地坐在姜末旁边的位置。
“怎么？姜少爷这是又查到什么了吗？”三娘漫不经心地开口，仿佛在八卦一件事不关己的案子一般。
姜末抿了一口茶，眼神落在台上正在弹奏的琵琶上，琴声婉转绕梁而过，却含着几分不可言说的悲戚的韵味。
半晌，姜末扭头，对上三娘的视线，徐徐开口道：“三娘可认识一位叫白周的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三娘的神情，似要从她微末的表情变化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不料三娘却极其干脆地承认了，“认识，而且关系不浅。”
她用词十分暧昧，若是换了不知情的人听到这话，大抵会误会二人之间存着不为人知的情愫了。
姜末没接着问，只正色望进三娘的眼睛里。
他在等她自己说。
两人沉默着对视了片刻后，三娘浑不在意地别过眼神，自顾自开口道：“姜少爷，我不知道你查到了什么，但我能告诉你的是，留在我这儿的孩子，去留全凭自愿。”
虽是陈述，可在姜末听来，又有些像是解释。
“那于景韫也是吗？”姜末直截了当道。
或许是太久没听到这样全须全尾的名字了，三娘被问得怔了一瞬，随后似自嘲一般嗤笑一声，使得原本冷漠的眼神也温软下来。
姜末看得出，那是发自内心的真情流露。
不是做戏。
接着三娘叹息道：“这话要是换了别人问，我早就把他扔出去了，但既然是姜少爷问的，我便实话告诉您，”
三娘话说到一半故意顿了顿，随后点燃手里的烟枪抽了一口才继续说：
“所谓的自愿，只不过在这个世道里没得选才干的，毕竟要是有别的法子，谁都不会想走最难的一条道，但我这儿的孩子若是有别的出路，我绝不强留。”
姜末听明白了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遂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于景韫的死，是怎么回事？”
浓白的烟雾挡住三娘的脸，姜末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到她惋惜又无奈的声音：“那孩子单纯，我不在的时候在柳苑被人给看上了没跑掉，一时没想开，等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三娘的话，说得隐晦又直白。
“那她的家人呢？”
“不知道，自从我姐姐一家去世后，我就没见过别的人来找她。”
只一句，顺带解开了姜末另一个疑问。
温楚和白周，也就是于景韫的养父养母，正是三娘的姐姐和姐夫。
“那你知道她还有个哥哥吗？”姜末继续问道。
三娘摇了摇头，“不清楚，我和我姐他们早就不联系了，是我姐他们去世后她找到我这儿，我才知道她是他们收养的孩子。”
闻言姜末想了想，一个隐约的猜测忽地冒了出来。
于是他又问：“那白医生呢，他和于景韫认识吗？”
听到这样问的三娘思索了一瞬，不确定地道：“应该算认识，我曾经带白茶去白医生那看过，那会儿还是白医生在三医的时候。”
还在三医的时候？
“那白医生来了这里以后他们有接触过吗？”
“没有，白茶年纪小又在柳苑，之前都不怎么生病的。白医生每次来看病都是看完病就走的，从来没逗留过。”
“那于景韫下葬的事，是你负责的吗？”
“没错，是我亲自办的，当时还请了伍姑娘来帮忙入殓才下葬的。”
听到这个回答，姜末心中的猜测犹如灯灭，思绪一下便断了。
原本他觉得，白叶订的那具棺材，可能是给于景韫订的，这样一来，白叶或许就是于景业的猜测也就随之会成立。
可是根据三娘的说法，二人只是一面之交，根本连认识都谈不上。
加之于景韫的尸体，又是经过三娘亲自差人下葬的，是以根本牵扯不到白叶的那具棺材。
所以白叶的棺材是给另外的人准备的，且这人跟失踪的花魁还得有关联...
花房柳苑本就人多，又是个人来人往的地儿，和花魁有关的人数不胜数。
白叶是个医生，接触的患者也不胜枚举，若是想要找出与二者皆有关联的一个人，简直犹如大海捞针。
还有微星孤儿院那边，姜末直觉程微星院长一定有所隐瞒的事，只是不知会不会和花房柳苑有关？
要是可以找到于景业这个人，或许能够发现其中关联。
可问题在于，于景业已经离开孤儿院好几年了，而且他除了孤儿院的档案，根本没有其他资料，找起来更是难上加难。
想到这里，姜末虽面上不显，但心中却是更加郁闷了。
他起身同三娘告别，决定还是将注意力放在白叶医生那里开始查。
所以他打算去一趟白叶之前待得地方——南岸三医。
他想或许白叶为其准备棺材的人不一定是在花房柳苑里的，或许是他之前接触过的患者。
出了花房柳苑后，姜末开着车去了南岸三医。
到医院后的姜末没有急着第一时间去打听关于白叶的事，而是去另一层楼的诊室拜访一个熟人——林雅瑶。
是姜末的师姐，也是姜末学医的师傅林江的独女。
当年在师傅林江过世后，姜末放弃了中医出走，而林雅瑶也出国了，只不过她和姜末的选择不同，她选择了深造西医。
回国前两年，姜末就收到了她的信，她说她学成归国，进了最好的南岸三医，正在做外科主治医生。
信中她还劝姜末早些回国，说国内的情况已经不似当年那般令人心寒。
姜末当时回信给她说还需要一段时间，而这一段时间，竟是直接过了两年。
前一年二人还偶有书信来往，后来二人的事业都忙起来，便断了近一年时间的联系。
但是姜末知道，他们的感情并不会因此减少，因为回国前他还给林雅瑶写过信，信中告诉她自己要回国的事。
林雅瑶没回信，但是她掐着时间，在姜末刚一回家后便打了个电话去姜家慰问。
虽然姜末忙着查案没接到，但管家代为转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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