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傍晚,姮音要回宿舍,晚上她要和舍友聚餐,李牧河坐在轮椅上把她送到家门口。等到林姮音坐上出租车,李牧河才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在暗中观察儿子的老李和王女士本来还因为他和那女孩子聊得来而开心,怎么转头他就不开心了。
身为男人的老李说:“这你就不懂了,我看这小子是对小林有意思,人家走了他舍不得呗。”
王女士说:“怎么可能见了一面就喜欢了,你赶紧问问你儿子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她推了推丈夫,让他别傻站着了,老李来到李牧河房间门口,敲了敲房门,说马上要吃饭了,可是没有人应声,老李真以为他摔倒了,或者是不舒服,这才轻声把门打开。李牧河就是这么个倒霉运气,要是没人看着,指不定走在楼底下都能被飞来的什么东西砸到脑袋。
李牧河的房间没有开灯,乌黑一片,外面还在下雨,老李把灯打开,却看到李牧河坐在书桌前,肩膀抽动着,他居然是在哭。
虽然李牧河总是生病,但他从来就是不咸不淡的态度,既没有因为天生比别人羸弱而抱怨,也没有因此消沉,这还是身为父亲的老李,第一次看到李牧河这么脆弱的样子。
他小心地握住李牧河的肩膀,问他:“儿子,怎么了?”
李牧河把眼泪擦了擦,问老李:“刚才的女孩,她什么时候会再来家里?”
李父傻眼了,他问李牧河:“你不会真因为人家离开才哭的吧。”
李牧河把头转过去。
连安慰的话都准备好的老父亲:“……”
他两个大手一抓轮椅后面的把手,一个丝滑飘逸把他给推出房间,李牧河黑着脸让他慢点,老李骂他半点出息都没,因为舍不得妻子离开,加上难免想起前尘往事的李牧河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把悲没出息的锅背了下来。
为了不让家里人发现异常,李牧河故意不去想这些事,把它们牢牢压在心底,可是就算他不主动去想,他的身体,还有他的潜意识却在思念着她。睡着后,他久违地梦起了一百年前,燕京的夏天。
民国十七年,姮音高中毕业。
这一年,她也和李牧河订婚了。
包办婚姻,家里安排的。
姮音爸爸是知识分子,她刚上高中,他就因为被构陷发表不当言论被逮捕,妈妈惊惧之中不慎跌入井中,溺水身亡。
两人生前感情不好,姮音夹在中间吃了不少苦,父母突然没了,就住在女校。受老师们的照拂,姮音勉强还能活得安稳,快要毕业了,苏州老家的人却来了燕京,要给她安排亲事。
姮音本来不太愿意的,她成绩好,去大学也完全够格。因为姮音爸爸的事,给她发了抚恤金,姮音能靠这笔钱上完大学,毕业后找个工作也不愁吃喝。
可是苏州老家的亲戚听媒婆说是个很好的人家,就生拉硬拽要她去相亲,姮音郁闷,却又侥幸地想,自己这样孤苦伶仃,什么样的好人家能看上她呢,到时候穿的怪模怪样,还怕这亲事能成?
姮音从妈妈的旧箱子里扯出来一件朱红绸缎旗袍套上,就是样式旧地古怪,又对着镜子扑了廉价胭脂,两个脸蛋像圆润的猴屁股。姮音这身打扮,活像是从三十年前的清朝爬出来的女鬼。
媒婆在屋外等着,姮音一出门,把她呛得连打三个喷嚏,拿着手帕直扇鼻子。
姮音得意地等着媒婆评价。
媒婆却说:“姑娘看着真精神!”
她垂下脑袋,心想,她就不该对媒婆这张能把死人说成活人的嘴有任何期望。
姮音和媒婆坐上黄包车,一路不停,去了一间大宅子,却没停在正门。两人站在侧门外,姮音撑着脸皮,死活不肯进去。
说好的大户人家呢,就算不在咖啡厅这样时髦的地方,也得是茶馆之类的吧,她一个姑娘家,干嘛直接到人家南方家里,和人家相亲。
姮音自认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可是好歹也是知识分子家庭出身,自认是有些心气在身上。
无论媒婆怎么拽,姮音的脚都像是在地底下长了根,绣鞋尖怼在台阶上,上半身就像是钟表打摆子,往后靠。两人就这么在人家侧门外拉锯条一样耗着。
媒婆劝她:“哎呦我的大姑娘啊,老爷那都说好了,这家少爷可是顶好的人,以后要做大官的,您只要踏进这门就是成了一半,这世道乱啊,大姑娘你知书达理的,也不是不清楚,只要拍了板,下半辈子那还用愁呢?”
姮音只是摇头。
她又要长篇大论起来,话说了一半,两人说话的声音把宅子里的人惊动,门被从里面打开,老管家认出媒婆,还没说让她进来,媒婆看姮音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一把将她拽了进来,丝毫不给她反悔的机会。
进都进了,来都来了。
要是再吵着出去,不就白来了。姮音认命了,也不再反抗,和媒婆一起跟在管家后面,去了一间清雅的客厅。
管家吩咐佣人沏好茶,安顿好两位,就去寻自家少爷来了。那老管家说的是金陵官话,不是燕京本地人,姮音想起,媒婆是说过,这家姓李的人家,在金陵有背景的很,可不是寻常大门大户能比。
媒婆站在门外翘首以盼,姮音在屋子里坐着,无聊地撑着脸,拿绣鞋搓地板,拿手指拨开旗袍领口透透气。
夏天的北平闷得很,她这身衣裳料子又厚,坐黄包车过来,后背都闷出了汗,但李府的花厅怪凉快的,风从小窗吹进来,凉爽得很。她换了个手撑脸,打了个哈欠,寻思着这少爷估计也不情愿,要不然早就来了。
她叹了口气,小臂交叠,把下巴垫在上面。现在的年轻人哪还接受包办婚姻呢,自己也是没了爸妈,被人拿捏了命根子。
想起来这十几年人生最灰暗的那段时间,姮音垂下眼帘,用其他的事把那段记忆盖住,不再想起。她可不想在这里哇哇大哭。民国啊,乱啊,多少聚散离合,她得习惯才行。
就在这时,她才发现,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着个人。一个穿着军校制服的青年人。他星眉剑目,因为总在外面风吹日晒,皮肤是古铜色,真是英俊。
但姮音是怕的,因为在送抚恤金那天,也是这样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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