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城门口挤得水泄不通,嘈杂中隐隐有争执声传出。
宽绰精美的马车里,原本还打瞌睡的李楹倏地坐起身,透过金丝竹帘向外望,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可把万嬷嬷唬了一跳。
“小娘子,起身时慢些,防着头晕。”
李楹凤目熠熠,正在兴头上,随口嗯了声敷衍过去。自幽州回京走的是官道,她常来常往,早就看腻了路上风光,眼前鸡飞狗跳的场景倒是勾出她的兴致。
“天呐,嬷嬷你瞧,那只鸡飞到城门吏的官帽上!还拉了一坨好大的粪!”李楹眼睛都瞪成圆的,嘴里嘟囔道:“这种禽类的粪最是发黏难除,像我上回骑猎,也被鸟拉在头发上,可恶心了!嬷嬷,要不然以后我出门也都戴巾帽吧,巾帽总比头发好洗——”
话音戛然而止,李楹身子往前探了探,指着路边兜售的商贩,问嬷嬷:“那个竹篮里装的可是菱角?”
“哎呀,想来也是好久没吃菱角了,买上一些回家给爹爹当下酒菜。”
万嬷嬷笑着说:“俗话说七菱八落,也就是说至少八月菱角才会自然落柄,如今才过五月,还没成熟呢。”
李楹噢了声,她五谷不分也不是一时的,每每得知一两句俗语农谚也是转头就忘了。“我瞧着乌黑颜色,长得有棱有角,还以为是菱角。”
万嬷嬷仔细看了,呀的惊呼一声,“想来是乌李子,这果子可少见,每年也就这个时节,前后半个多月最是香甜。”
说话间,万嬷嬷赶紧吩咐跟车小厮去买乌李子,还不忘夸夸身旁这位小祖宗,“别瞧这乌李子长得不好看,口感味道可是绝佳,若非小娘子眼神好,我们险些错过了。”
“嘿嘿,那是当然。”
李楹等小厮买来乌李子,再拿清水冲洗,她迫不及待咬上一口,清甜滋味瞬间驱散了乘车的疲惫。再有这乌李子的果皮夹杂淡淡涩味,倒是能解腻,一连吃上三五个也不怕。
万嬷嬷是李楹的乳媪,又受主家所托日日看顾小娘子,对于小娘子的一举一动自然是怎么看怎么欢喜。乍见小娘子把果子放下,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万嬷嬷忙问:“可是噎着了?”
李楹摇摇头。
端午一过,暑气也跟着上来。她们一行车马只在路边停了这么一小会儿,李楹就觉得有些闷热,要是入了伏还得了?
“嬷嬷,你说伏波国也这么热吗?阿娘什么时候能回来?”
听了这话,万嬷嬷才知道小娘子在思念夫人。
夫人此行,是为求药。
去岁秋日,夫人上龙华寺进香,偶然得知困扰爱女多年的病症有法子可解。只是那位擅理疑难杂症的神医奔赴海外寻找珍稀药材,行踪不定。
多番打听之后,终获神医踪迹,原是药材已寻得,而神医心怀慈悲,正在伏波小国行医施诊。
小娘子这病症,说严重倒也不严重,目前看来并不危及生命,只是情绪激动时容易当场昏厥,并陷入沉睡。
少时她睡个一刻钟就能醒来,跟没事人一样站起来接着玩乐,可是随着年龄增长,昏睡时间越来越长,这可不是好兆头。
郎主夫妇火急火燎,掷下重金,为爱女遍寻名医,仍不得解。如今有了一线生机,他们自然不会错过,便是神医远在海外,也要闯一闯,试一试。
金丝珠帘将日光细细筛过,在李楹脸颊上铺排出一阵菱形光棱。万嬷嬷见她脸颊晒得微红,旋即翻出团扇,为李楹驱散热气,宽慰了几句,一面又和声说:“往府里走吧,这时候正能赶上郎主下值。小娘子在幽州住了月余,郎主定然思念小娘子。”
“嗯。”李楹总算有了笑意,歪在嬷嬷怀里,笑嘻嘻道:“先前不叫人告知爹爹我们今日回京,就是为了给爹爹一个惊喜。”
“唔,我想想……既然下酒的菱角没了着落,那等会儿路过樊楼,买上一份爹爹爱吃的煎燠肉吧。”
万嬷嬷应了一声,心道小娘子虽爱玩爱闹,时而想一出是一出,惊得大家人仰马翻,但心底还是念着爹娘的,是孝顺的好孩子。
过了樊楼沿马行街一直走,见到打瓦尼寺即折向西面,远远的就能瞧见李府。
宰相门庭,戟户森严。
年轻的小娘子却浑身透着朝气,三步并作两步,边喊爹爹边横冲直撞,压根没有留意到管事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隐隐听见厅堂里传来说话声,李楹知道这是有客来访,不由放缓脚步。
只是,她没看错的话,客人身上的官服是草绿色吧?家里鲜少来往官品如此低的人呢。
那厢,宰相李从渊正引着绿衣官员往外走。
“既如此,还请贤婿把心放在肚子里,李某言出必行,断不会让贤婿失望。”
李楹目瞪口呆,险些魂不附体。
贤婿??
哪门子贤婿?爹爹和阿娘不是只生养了她一个吗?她还未曾有过婚约啊!
也正是这个时刻,绿衣官员的视线与李楹的撞在一起。
李楹见他微微愣怔,心下当即不喜——没见过漂亮小娘子么,盯着看真是失礼!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人长得真俊呐!乌纱绿袍,长身玉立,修竹似的。
再瞧他拱手见礼。李楹啧啧称奇,十指指节如银似雪,真是戳到她心坎里去了。
“小招回来了。”李从渊把女儿的反应看在眼中,自己心中也有数,笑呵呵地介绍:“这位是今科探花祝君白,如今在翰林院任编修,三甲游街那日,小招可曾见过澄之啊?”
李楹心不在焉地嗯了声,收敛性子朝祝君白见了礼,还把他的表字默念了一遍。
祝澄之。
等等。
被祝君白的容貌蛊惑了,险些忘了询问爹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知女莫若父,李从渊见他俩互通名姓,便和气地对祝君白说:“时候不早了,你家中还有长辈,我就不留你用饭。澄之啊,路上慢行。”
李楹目送祝君白走远,方转过身对准自家爹爹发难。
“我才去幽州一个半月,倒是不知家中多了位夫君!”
李从渊讪笑着拉过女儿的手,引她坐下。
谁知李楹气性大,偏不落座,只叉腰瞪着他。
“你这小霸王,没有你首肯,爹爹怎会胡乱招婿?”李从渊从容坐下,抿了口小龙团,笑着说:“进士游街那日,不正是你说探花郎生得俊朗?从小到大,只要我们小招看上的,爹爹不都巴巴地捧到你面前?”
李楹一噎,好生盘算一番,揪出爹爹的漏洞,“什么状元探花,我早就忘了,今日只当是初见呢。再说了,我也夸藏春坞的南曲小倌好看,爹爹怎么不给我招几个小倌回来?”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李楹就很有先见之明原地弹跳起来,绕着厅堂逃跑。
李从渊手里抄起来的茶盏也就失了目标。
“李小招!你给我出去打听打听,谁家小娘子招婿会找秦楼楚馆的小倌?!你以为你是公主吗?”
一说起来李从渊就压不住愠怒,是去年冬至的事了,这小霸王趁着他外出赴宴,竟偷溜出府,跑去藏春坞看什么南曲小倌!
逃家看戏也就罢了,不巧那日怪病发作起来,李楹当场昏倒。所幸府中侍卫、婆子总是远远跟着她,没出什么大事。
这孩子自小患有奇疾,李从渊做主给她起了这个小字,取自《山海经》中的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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