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时风闻言神色凝滞片刻,不知道脑海里闪过什么,似悲又同喜。他罕见地搓搓自己一双手,停顿片刻道:
“我和这几年认识的朋友还有些约定,完成那些,到时候一定回来。”
“我们也不一定会立即归去,”兰因说着看身后玉听一眼,“假如我那时还有命。看你现在模样,四方游历倒确实不错……”
她说着从自己的乾坤袋里翻找起东西,最后托呈在手掌上的是一枚熟悉的铜钱——
铜钱边沿略宽,一面刻八卦图,一面竖书“道曜紫气,降福无穷。轰天正令,制鬼除凶。神光所照,降格玄穹”[1]二十四字紫气咒。左右为四字符文,释作“正令除凶”,“正令”居左,“除凶”在右——
这是聂宿归的本命法器。
最后一次兰因见到它,是法华水镜里六十年前。
她身死后,一袋铜钱都化作了死物,只有被她特意传下给兰因的三枚依旧保存着灵气。
得到传承的兰因觉得不论怎样,师父的孩子需要有一个念想。
聂时风平日看上去总是笑吟吟,好像听见什么都不过一笑,此刻还是再次忍不住红了眼眶。他拿出一张最柔软的布巾托起布满刮擦痕迹的铜钱,将它小心地揣进怀里的口袋。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失态,所以只是借着动作悄悄取了一眼看,即使如此,仍旧觉得胸口有一团火在烧。
他不自觉低下头去,兰因关爱的目光覆盖在他发顶。
玉听怔怔地看着,觉得心里酸涩,并不只是因为儿女情。
一行人稍事休整,很快再度上路。
这一次赶路无比顺遂,简直不像是兰因平时的运气。
此时距离抱真道秘境,还要经过一片人迹罕至的野林。四人于是在林地外缘扎营,预备借明天的好阳光一气闯过去。
“据说抱真道这边有很多罕见的妖兽,”段玉听现在总算恢复成从前的样子,只是总让人觉得好客气,他微微叹气,“修为高深与否暂且不说,只是习性不同就足够难缠了。”
火光跳动在几人脸上,是翩然欲飞的金红色蝴蝶。兰因垂头对着中央的火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看着自己刚才布好的简单结界低低应了一声。
聂时风正枕着自己的刀拔野草,有一搭没一搭和几人闲话,从自己在雪原冰海里见过被封印的邪物,到误闯登龙台差点没命。初时几个没怎么四方游历的还睁大眼睛,好学生秦云徵拿出笔来记,后来讲话声里几人就渐渐都倦下去,夜虫鸣唱起安睡曲。
兰因含糊应了聂时风一句什么,眼睛正要合上,却陡然感受到即将要发生什么不同寻常,浑身一凛。
正是她猛然睁开双目的时候,有什么夹杂着急促的破风声向屏障袭来!对山兽来说无比坚固的结界刹那轻易就碎裂,“叮”的一声和聂时风半拔出的长刀“青丰”相撞,摩擦出叫人晕眩的嗡鸣。
聂时风那柄经历过十数年风霜仍旧雪亮如新的青丰刀面,竟然出现了很浅一道白痕。而那不明的物什只是堪堪改变了方向,深深钻入泥地里,破开一道渠。
青丰与停岳立即出鞘,秦云徵不善速战,也即刻持出法器。雪刃在模糊黑夜里闪烁着金红色火光;兰因右手召法笔速写符文,左手要去捉地上来袭的不明物,却听聂时风急促地喝止她:“别动!“
“恐怕是‘飨生’,”他缓一口气,急急解释道,“又叫死人财。它形似灰鹰,四周弥漫黑气。飞羽如刀,能寄生人身,若被划伤见了血光,就只有剜肉才能求生!”
兰因原本伸向那黑漆漆方向的手立即缩起来,右手一个护卫符文完成,口中疾念“灵火治邪咒”。
这片不大的地方瞬间被火光和法光清气所填满,正因如此,几人才看清那飞羽后的妖怪——
说它形似灰鹰,实在是太抬举。它的确生着尖利的喙,披着一身羽毛,可那“羽毛”尖细,纠杂混乱形似人发;尾端没有足,一片像是鱼尾的毛替代尾羽。它周身弥漫着时浓时淡的流动雾气,雾气弥散间,掀起的灰羽下露出数不尽的转动的眼睛!
“灵火治邪”的确将黑雾阻隔在外,但是那飨生妖灵正在淡金色的法光中不断挣扎振动,仿佛即将冲破咒文所编织成的网;而在本体奋力挣脱的同时,它那羽毛全部翕张起来,看上去比原来膨胀两倍有余。或大或小的眼睛以违背常理的方式向四周转动,眼睛眨动之时数不清的灰黑羽毛疾速而来!
兰因一面维持治邪咒,一面再绘法符。光焰从空中淡去的灵路里脱胎,织成一面火墙抵挡灰羽。
但那羽毛不是凡物,火烧不去,只是见它轻微变色,依旧蓄势发来!
玉听和时风持刀剑格挡。可剑气能涤荡一时的攻势,难以彻底招架那样浩大密集的进攻。正是两人预备破开飞羽去直接对战它本体之际,却见一道虹光远远而来,刹那刺伤飨生不停咕噜滚动的眼球,然后是一道凌厉的剑气。
好恣肆的剑气!
掠过山林上端擦过浪潮一般的叶群,呼啸而来的锋锐封住飨生逃跑的路线,封住它因为慌乱而不停颤动的眼睛。那妖灵显现出反常的恐惧。随后几人听得一道清脆的呼声:
“打扰诸位!我来。”
兰因一见此时眼前的情形,知道这只飨生是先前被修士所追捕才撞上来,却听聂时风读着剑意,仰头出声:
“游从欢?”
几人一听这名字,身体比意识快,抬头去看乘着剑光出现在远天的一道人影。
那人一身薄衫,持一柄极薄极轻的长剑,剑上一线寒光,像是挽了一道小银河。
她几乎是在转息间就奔至了飨生身前。兰因耳听聂时风提着刀喃喃:
“死人财的命门是眼睛,找它那只最要紧的眼睛可不容易——”
但游从欢不找眼睛。
她提长剑“秉烛”,压刃递出一道极快极锐利的剑光。那光比一般剑修的细得多,像是瓢泼雨落时伞下看见的数不尽白针,那针顺着羽毛和羽毛之间的空隙钻进去,吃痛的眼睛发出尖利的一声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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