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真呼吸猛地一滞,攥紧了包裹,正想着怎么应对。
“姑娘,我帮你拿吧,你这小身板,细胳膊细腿的,看着这包袱都快把你拽折了。”一道亲厚热情的声音从闻真背后传到了她右侧,一扭头,八颗大牙一个不差的漏出和闻真打着招呼,这张笑呵呵的脸,不是秀兰是谁?
“秀兰婶儿,你吓我一跳。”闻真真想抚慰一下自己的心脏,“这东西不沉,我能拿动,别操心了啊。”
“哎呀你快别叫我婶儿了,就叫秀兰吧,这样显年轻还亲切。”秀兰一把抢过包袱,流畅地一甩,那包袱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乖巧地落在了秀兰肩上。
闻真心道,她是该好好锻炼一下了,要不然一身武艺白费了。
“我求你个事呗?”秀兰把肩碰上闻真的肩,语气有些讨好。
“嗯?”
“哎,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章家老太太。”
闻真想起来之前大婶在船上和她聊过,她来俞都,是为了章家的章老太太,那是她的救命恩人。近两年章家家破人亡,只剩章老太太和一个下人,章老太太常年卧床不起,疾病缠身,家中钱财已是消耗殆尽,现在已请不起大夫了。
“闻真,你会医术,能不能和我去章家看看章老太太?她的病不能再拖了,老人嘛,有句话怎么说的,今朝拖下鞋和袜,未朝……未朝哎什么来着?”
“未审明朝穿不穿。秀兰,你想让我现在就去看病是不是?”
“对对对,和有学问的人说话就是好,这要是在家里,我得和我家老头想一晚上下半句。”秀兰语气夸张地说,紧接着气势又弱下来,连着声调也降了几度:
“我知道,这没提前和你说就要你去,这样特别不好,可这些天也没机会见到你,你放心,我带了钱,我会付你诊金的,再不济,我有手有脚,到时候在俞都做做工,钱是一定能赚来的。”
若是能住在章家,正好解决了住宿问题。按大梁律法,在俞都住客栈,务必登记个人信息,客栈每日需将登记信息汇总,上报给属地坊官。夜昭反应过来后必然会搜找她,比起东躲西藏,住在章家显然是更妥之选。
闻真二话不说就拉着秀兰到篷车边上,道:“你上。”
秀兰提着裙子上了车,刚坐稳,就感到身边一阵轻晃——闻真三下两下坐到了自己身边。
秀兰连忙接过她的包袱放在身侧:“你同意啦!和我一起去?!”
“同意了,并且本人决定免费看诊,秀兰,快说地方吧。”闻真特意加重了‘免费’二字,头朝着开心的女人点了两下。
“对对对,车夫,去椿树胡同的章家。”秀兰揽上闻真的肩,雀跃不已地大声喊道。
林府。
“大人,追到了王泽坐的马车,据车夫的回话,王泽从码头出来后,给了钱说是要到西式的暗渠碑。”砚青喘着气,额角沾了层薄汗,急急忙忙的躬身禀报道。
压抑的气氛像阴云一般笼罩在屋子上空,夜昭坐在靠窗的梨花木椅上,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茶早已凉透。
“书不在了,人也死了。车夫说上车的时候,没留意王泽有没有带着书。”砚青语气不稳,也不敢看夜昭的脸色,眼睛盯着鞋面,头恨不得扎到地里。
“砚青,你家主子茶都凉了,快给他换一盏。”
说话的是何家三公子何云亭,因为上面有两个哥哥,一家人都想要个女孩,还没出生时就商量着起了个女孩名——何云婷。月份大了医生把脉说是个男孩,何夫人当即从椅子上弹跳起来,言之凿凿、铿锵有力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这一阵子就爱吃辣的,这绝对是个女儿!”
最后还是医术战胜了封建迷信,“何云婷”这一男婴呱呱落地,啼声震耳欲聋,穿堂而过,把薛夫人气得晕倒。后来“何云婷”三日一哭四日一闹五日一上吊,誓死不终身用这名,何家才勉为其难地给他把“婷”改成“亭”。
夜昭的伯母何清的兄长何唐是何云亭的父亲,算下来何云亭是夜昭的表弟,两人同岁,从小玩到大,可谓是总角之交。他知道了夜昭回俞都的消息,早早就把宴席备好,就等着给好兄弟接风洗尘,庆祝升迁之喜。
谁料想天有不测风雨,变故来的猝不及防,本该坐在樊楼赏戏听曲、觥筹交错、大快朵颐的何三公子,现在正坐在夜昭右侧的椅子上,不咸不淡地喝着口茶,眼睛在面沉如水的夜昭和心惊胆战的砚青之间来回打转,绞尽脑汁打着圆场。
砚青忙上前想捧走茶盏献献殷勤,夜昭一抬手,手风让砚青打个激灵,手心向外带着明显的拒绝和不悦,但声音平稳没什么情绪:“我只问你,让你寸步不离的守着那几本书,王泽一个病人是怎么拿到的?”
“我见安宁落水,心里着急,想过去看看。”
“船上那么多识水性的小厮,你就偏偏要逞英雄,少了个你人就救不上来了?”
“不……不是……”
“把安宁叫来。”
“是。”
砚青跌跌撞撞的退出去,出了门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何云亭看着夜昭低着头不说话,微微咬着牙,下颌线收得格外利落清晰,以他们十几年的了解,这明显就是不高兴了。他站起身,在夜昭面前来回踱步,苦口婆心的劝道:“我说,你也别太着急上火,万事万物都有缘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明天还有一堆事一堆人要你费心费力虚情假意去应付,一堆工作要交接,注意情绪啊。”
夜昭把茶水往茶船里一泼,借势抛掉脑子里杂乱无章的思绪,身体微微放松下来:“云亭,你不知道,这几本书就像一块敲门砖。现在书不知道落在了谁手里,这是损失了一个难得的机会。”
“敲门砖?敲谁的门?”沿着路线转来转去的何云亭突然在夜昭面前停下了脚步,声音不像往日吊儿郎当,严肃郑重地说道:
“你还是放不下姨夫,是不是?可这么多年,参与烽关之战的人活着回来没几个,回来了的也是死的死,剩下的了无音讯找不见人,你也铁了心的查过,义无反顾地四处奔走过,结果呢?苦读几年一举中了进士,上面的人直接把你弄到潺州那没人脉没资源的地方做通判,那明明白白的就是给你个下马威,不让你再追究了。现在好不容易回了家乡,回了俞都,为什么就不能放下往事、成家立业、好好生活呢?”
夜昭沉默了许久没话,眼底染上抹自嘲,唇抿成一条线,把浓烈的、经久不散的苦涩和无人理解的无奈紧紧的封锁在自己的身体里,和旁人保持一个安全的、适当的距离。
何云亭知道,沉默不代表他认同,只是他不想争辩了。
“《贞观政要》上讲:“理国要道,在于公平正直。”可这些话只是给人看的、记的、写在科考卷的,压根不适用于社会,追求正义、公道、真理没人应和欢呼,甚至看起来有些可笑,追求权力、地位、金钱才是人的本性。你想靠自己还你父亲一个清白,还正义一个清白,要当心动了谁的蛋糕,要当心你自己的命!读了几本书,中了举,就以为能靠自己还社会一片正义的天空?那太难了。”
夜昭抬起头望着墙壁上那幅清风高节图,生长在风中的竹子坚贞不屈,竹节间用笔刚健挺拔,这是父亲留下的画,声音四平八稳:
“我不奢求别人,我只求无愧于心。”
无愧于自己、无愧于从小到大读过的书,汲取领会到的真理和那一份交上去的科考答卷。
这是他的肺腑之言,也是他痛苦的来源。
何云亭也没话反驳了,手没处放一拍大腿,苦笑道:
“明初啊明初,你的一如既往叫我又爱又恨,总之,只要你不作死,你做一切我都支持。”
夜昭把茶杯往桌上一撂,笑道:“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晃的人眼晕,坐下喝茶。”
“……闻大夫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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