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佐助的本丸,时间在战斗与内务的循环中稳健前行。
佐助成为审神者已近一年,他冷峻寡言、面冷心善、有话直说的性格早已为所有付丧神熟知并接纳。他强大的实力、对职责的严苛以及对伙伴,(尽管他绝不会用这个词)无声的回护,赢得了深厚的信任。那份偶尔在面对过度热情,比如在面对乱藤四郎或笑面青江的“撩拨”时流露的、与其气场不符的茫然,也成了本丸内部心照不宣的温和趣事。
然而,关于他的过去,关于终结谷,关于宇智波……这些沉重的字眼,如同被封印的卷轴,深藏在他心底。本丸的付丧神们能感受到他偶尔流露的深沉与孤寂,但无人贸然触碰那道界限。尊重他的沉默,是他们表达信任的方式。
当膝丸带着一身清冽锐气踏入本丸时,立刻带来了新的活力,以及一个鲜明的焦点——他的兄长。
“我是源氏的爱刀,名叫膝丸。”有着春天大山气息的薄绿发色青年身姿笔挺,金瞳锐利,自我介绍简洁有力,但下一秒,那份严肃便被一种孩子气的急切取代,目光急切地扫过庭院,“兄长有没有到这里来呢?”
对兄长的执念,成了膝丸最显著的标识。
当被夸赞剑术时,他只会坦然的说:“这不算什么,兄长的刀法才是真正的行云流水。”
被惊叹战场英姿时,他说:“若兄长在此,定能更轻易地击溃敌军。”
获得资源时,则会低语:“这下有东西可以带给兄长了。”尽管他的兄长还没来到本丸。
被任命为队长时,不安地看向佐助:“把兄长放在一边让我来当总领真的好吗……”显然他忘记了,他的兄长还没来到本丸这件事。
获得誉(即战功)时,第一反应是惊讶:“是我吗?不是兄长?”尽管出阵队伍里没有他的兄长。
得到珍贵御守时,毫不犹豫:“先给兄长吧。”这里姑且能当作,这是给还没来到本丸的兄长的关怀。
这份毫不掩饰的崇拜与依赖,带着孩子气的纯粹,让本丸的付丧神们觉得温暖又熟悉。
佐助也注意到了。
他常在廊下处理文件,或在训练场边缘静观时,目光会不经意地落在那薄绿色身影上。膝丸提起“兄长”时眼中瞬间点燃的光亮,语气里那份不自觉的自豪与期待……像一根无形的丝线,轻轻拨动了佐助心底某个尘封的角落。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木叶的阳光下,那个总是追在另一个黑发少年身后的自己。那份纯粹的憧憬,那份认为兄长无所不能的笃定,何其相似。
膝丸口中那位强大、优雅(尽管会忘记弟弟名字)的兄长“髭切”,在佐助的想象中,渐渐模糊地勾勒出一个强大、可靠、或许也带着深沉孤独的背影轮廓。
膝丸敏锐地察觉到了审神者偶尔投来的、带着复杂探究的目光。那目光并非审视,更像是在透过他看某个遥远而模糊的影像,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感?膝丸心中虽有疑惑,但他选择了体贴的沉默。他尊重这位主上身上那份显而易见的、与过去有关的沉重。
三个月后,阿津贺志山。由膝丸领队的出阵遭遇了强悍的检非违使。激战方歇,硝烟弥漫。膝丸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战场边缘一处不起眼的岩石缝隙——那里,静静躺着一振太刀,古朴的刀拵下,流淌着源氏重宝特有的、内敛而强大的灵光。
“兄长……!” 膝丸的声音瞬间哽住,他几乎是踉跄着扑过去,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振太刀,如同捧起失落的半身,滚烫的泪水无声滑落。同队的三日月宗近等人默契地守护在侧,无声地见证着这份跨越时光的兄弟羁绊。
当膝丸将髭切的本体,以近乎献祭般的虔诚姿态呈到佐助面前时,他眼中的激动与祈求几乎凝成实质。佐助没有多言,指尖凝聚起精纯的灵力,如同开启古老封印的钥匙,注入刀身。
光芒亮起,醇厚而慵懒,带着岁月沉淀的奶金色。光芒散去,一个身影显现。奶黄的发柔软蓬松,蜜糖色的眼眸含着温和笑意,又带着一丝初醒的迷糊。他慵懒地舒展身体,目光掠过激动得浑身发颤的膝丸,最终落在佐助身上,唇角弯起温和却疏离的弧度:
“我是源氏的爱刀,名叫髭切,”声音舒朗如同春风,“你就是这一代的主人吗?”
“兄长!”膝丸冲上前,声音带着哭腔,“您终于……您还记得我吗?我是膝丸啊!”
髭切眨了眨蜜糖色的眼睛,困惑地笑了笑:“啊……你是……嗯……”他努力回想,随即放弃,笑容依旧温和,“总之,是个好孩子呢。还请多多关照我弟弟……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嗯……算了,想不起来了,总之我弟弟就请您多多关照了。”他笑眯眯地对佐助说,仿佛忘记弟弟名字是件理所当然的小事。
膝丸瞬间垮下脸,金瞳里盈满委屈:“兄长!您又……又把我的名字……”他用力吸着鼻子,强忍泪水,“不,我没在哭,没在哭!但是……呜呜……”
佐助静静看着这一幕:严谨认真的弟弟因兄长的遗忘而委屈巴巴,温和随性的兄长则一脸“哎呀真拿你没办法”却露出毫无愧疚的笑容。
这与他想象中由膝丸描述的、以及自己潜意识构筑的“可靠兄长”形象大相径庭。
髭切身上没有那种背负重担的阴郁,他的豁达与迷糊浑然天成。
“嫉妒会让人化为恶鬼的,为人还是宽容大度一些吧”的话语更透露出历经千年的通透佛系。这与佐助心中那个模糊而沉重的“兄长”剪影,截然不同。
本丸因源氏兄弟的重聚增添了别样的“热闹”。
膝丸是髭切最操心的“小尾巴”:抱怨兄长又忘了内番时间、洒了茶、用错了新的护刀油,却又乐此不疲地收拾善后,脸上写着“无奈却甘之如饴”。
髭切保持着迷糊,偶尔吐露的话语带着他独特的哲学:“刀活在世一千多年,早已看淡很多事了”,对弟弟的过度看护报以纵容微笑。
在膝丸转身时,那蜜糖色眼底偶尔会闪过清晰的、带着宠溺的了然——他并非真的健忘,或许只是享受逗弄认真弟弟的乐趣?
在膝丸向佐助汇报时,话题总不自觉转向兄长:“主上,兄长他今天……” 髭切则在一旁笑眯眯听着,偶尔补一句:“啊,是这样吗?”
佐助的观察行为没有随着髭切的到来而消失。而是变得更加隐蔽而深沉。他坐在天守阁窗边,目光追随着庭院里晒太阳的髭切和絮叨的膝丸……
出阵前,他看着髭切漫不经心整理护甲,膝丸紧张地检查每个细节……
任务汇报时,他留意髭切看似随意却精准的分析,以及膝丸聆听兄长时那全神贯注、充满信赖的眼神。
这种观察带着一种无声的探寻和确认。源氏兄弟和本丸的付丧神都敏锐地察觉到了审神者落在源氏兄弟身上那格外深沉、仿佛在寻找答案的目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无人点破,只是给予他这份观察的空间。信任早已建立,沉默本身也是一种理解。
又过了一段时间。
一次由髭切担任队长的出阵任务归来,膝丸自然在列。汇报在天守阁进行。
髭切用温和而条理清晰的语调汇报完毕。膝丸补充着细节,目光始终不离兄长。汇报结束,短暂的安静笼罩房间。
佐助的目光扫过并肩而立的源氏兄弟,最终定格在髭切温和的脸上。他沉默了片刻,那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宁静,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直指内心的坦诚。
“膝丸,”佐助的目光转向薄绿色青年,“从你来到本丸,不断提起‘兄长’开始。”
随后他的视线移回髭切,“到你出现后,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观察你们兄弟。”
膝丸微微一怔,随即是更深的关切。髭切脸上的笑容未变,蜜糖色的眼眸却沉淀下来,安静地回视着佐助,如同平静的的古井。
“膝丸提起兄长时的样子,”佐助的声音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让我想起了一些……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避开了具体的“自己”和“小时候”。
“那时,也有一个身影,被那样注视着,被那样……毫无保留地崇拜着。” 佐助的目光再次落在髭切身上,带着一丝复杂的审视,“我以为,”他缓缓道,“你会更像‘他’。”
髭切轻轻“哦?”了一声,尾音带着温和的、带着引导意味的询问。
膝丸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探寻:“主君……您说的那个‘身影’……是怎样的?”
佐助的目光似乎穿过了时空的壁垒,右眼仿佛有一丝红光闪过,轮回眼的深处掠过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他没有提及宇智波,没有提及鼬的名字,仿佛在描述一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
“他……非常强大。出身于一个古老而显赫的家族,是族长的长子。学什么都快,仿佛天生就站在顶峰。被许多人……就像膝丸注视你一样,注视着他,崇拜着他。”
佐助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抽离感,模糊了“自己”的存在,只留下一个旁观者的视角。
“能看到他练习,能跟在他身后,被他纵容、偏爱着……那段时光,对注视着他的人来说,那段时光也许是……明亮的。”
他的话语勾勒出模糊却温暖的画面:一个强大可靠的身影,一个或几个充满憧憬的追随者;练习场上的挥汗如雨,夕阳下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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