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枕山讲完最后一句话,全场响起掌声。
不全是赞美,也有竞争者的鼓掌,像拉开序幕的战鼓。
会间茶歇开始,有小份量甜品提供,精明的成年人们已经不像大学的时候急着抢吃的,而是急着抢大佬。
与会者中不乏大型科技公司高管或潜力巨大的独角兽创始人,世界熠熠生辉的未来就掌握在他们手中。而其中最特别的,自然是跨界跨得十万八千里的舒枕山。
这是个在商界如雷贯耳的名字,但没人想到他会亲身入局科技领域,而非投资或并购。这时大家才想起他的履历,M大工程系几乎满绩的GPA毕业,能深入浅出地把专业问题解释得那么好便也不奇怪了。
亦无人料到,这种等级的大佬居然留到了茶歇,所有人都以为他演讲完就会走的。
舒枕山站在角落的高桌边喝茶。
起初没人敢突兀上前,后来有个人大着胆子上去攀谈,舒枕山没有展现出热情的样子,却也没有表示不悦,于是很快男人身边就围了一小圈人。
“你不去找舒总聊聊吗?”李曜问,“他在招设计师呢。”
冉步月不答,拿起一块小蛋糕。
李曜语气带着点遗憾:“不过听舒总话里的意思,人选他已经定了。”
冉步月咬了一小口蛋糕,眉头微皱。
好难吃。
不远处,一个年轻人挤进人群,激动地向舒枕山表达了他对砚川机器人项目的欣赏和共鸣,并大胆又谦逊地递上简历:“舒先生,我是一名独立工业设计师,得过几个国际小奖,非常渴望可以加入您的团队,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
冉步月顿时有些恍惚,他好像从年轻人充满热情的眼中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哇。”李曜发出看热闹的声音,八卦地问:“阿冉,你猜舒总会不会接他的简历?”
冉步月:“他会。”
“那他会不会认真看?”
冉步月绷紧了拳:“……他会。”
和冉步月猜测的一样,舒枕山微笑着从年轻人手中接过纸页,认真地阅读了一会儿,才递给身边的助理。
李曜小声来了句“精彩”,又问冉步月:“那你觉得……他的成功率有几成?”
冉步月呼吸重了一些,好像在忍耐什么。他反问:“曜总觉得呢?”
李曜:“唔,至少他成功的概率会比别人更高——因为勇敢的人总能多获得一些机会。”
冉步月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像冷淡的讽刺。
曾几何时,舒枕山也说过这样的话,然后又用亲身行动打碎了它。
那时冉步月的状态很不好,得知舒枕山砚川集团大公子的身份让他心力交瘁。
此前冉步月早知舒枕山出身不凡,与他天差地别。但或许是与舒枕山过早交心,冉步月更倾向于通过与舒枕山本人的交流来认识他,而非通过其他人口中天花乱坠的传言。至于舒枕山到底是哪家公司的哪位公子,冉步月不在乎,或者说是他在下意识回避。因为冉步月自私地想,舒枕山如果来自一个平凡的家庭会更好。
如果舒枕山来自于任何一个别的家族企业都会好一些,而舒枕山不偏不倚就是砚川的大公子,这让冉步月难以接受。
那段时间他几乎没法目视舒枕山,但同时冉步月也清楚,舒枕山没有做错什么事,冉步月不打算为他增添不必要的心理负担,于是选择了自我消化,他只是需要时间。
他的异样被舒枕山敏锐地捕捉到,冉步月还没做好准备像往常一样面对他,两人关系进入僵持。好在舒枕山善解人意地没有追问,给他时间也给他空间。
就在冉步月觉得他调整得差不多了的时候,舒枕山突然宣布了他要退出机器人社团的决定。
那时正值高校机器人大赛前夕,实验室里人人斗志昂扬,士气高涨。就在一轮普通的学术争吵后,大家如常转向舒主席寻求建议,舒枕山也如常地给出了建议,末了加了句:“我没办法和你们一起去比赛了,我…深感抱歉。”
语气平常,好像在说晚上吃什么菜。
所有人都没把他这句话当回事,骂他冷笑话的水平太低,直到舒枕山又无奈地说了一遍,大家才安静下来,震惊地看着他。
舒枕山花了半小时让所有人相信他确实要退出团队了,实验室顿时变成了一只快要爆炸的高压锅,所有人义愤填膺地围住舒枕山一顿狂爆群殴,只有冉步月一直愣愣地站在最外圈,看上去他是最冷静的那个,但其实是因为他始终无法相信,灵魂处在游离的状态。
当天晚上两人一路沉默,空气像一张紧绷的弓,酝酿着风暴。他们回到家里——他们在学校旁边租了房子,刚打开门,一颗毛茸茸的小炮弹欢快地冲出来,摇着短短的尾巴,拿鼻子用力蹭蹭冉步月,又舔舔舒枕山。
沉闷的氛围被小奶狗的“汪汪”声打破,冉步月一下子笑了,弯腰把毛线小猪似的阿拉斯加幼崽抱起来,搂在怀里晃啊晃:“宝宝呀,芝麻宝宝。”
舒枕山也笑着逗它,手指被小狗舔得湿漉漉的。芝麻睁着水汪汪的圆眼睛看看冉步月,又看看舒枕山,小狗不知道爸爸妈妈为什么今天话那么少,只知道他们都爱自己,让它很开心。
在舒枕山做晚饭的时候,冉步月问:“你已经决定好了?”
舒枕山“嗯”了一声,把红酒炖牛肉开到小火,伴随着温馨的咕嘟声,他靠在岛台边,说对不起,这个消息很突然。
他接着解释,因为公司出了些问题,他要回去接手。
冉步月根据网上搜索到的信息提问:“现在砚川不是有你二叔坐镇吗?他生病了?”
舒枕山:“没有。”
冉步月:“那你为什么急着回去?”
舒枕山静静地说:“因为那个位子本该是我的。”
眼前的舒枕山让冉步月感到很陌生,年轻冷静的眼眸中藏着浓郁的野心,好像被族群流放许久的幼狼终于长大,酝酿一场翻天覆地的复仇,令冉步月猝然心惊。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舒枕山是商业巨头的孩子,和普通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冉步月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地面裂开一条长长的缝,越裂越深,两人站在原地,却被地缝送得越来越远,最终站在了悬崖两岸。
舒枕山向前一步,慢慢将冉步月揽进自己怀里,低声下气地求他:“小蛇,你能不能等等我。”
——小蛇,舒枕山偶尔会在亲密的时候这样叫冉步月,因为他觉得冉步月很像蛇,漂亮,危险,不自觉的诱人,但其实很呆萌,尾巴缠上来要杀死人的狠劲,其实是在撒娇。
冉步月声音有些发冷:“等你什么?”
“等我能调度更多资源的时候,我可以给你建实验室,组团队,不是学校里这种过家家,是真的可以落地的生产单位——我需要几年时间。”
冉步月难以置信:“过家家?”
舒枕山正色道:“难道不是?我们只是一个学生社团,没有稳定的投资、技术背书,大家也只是因为兴趣,在课余时间聚在一起拼拼’乐高’,你以为那个学生机器人大赛真的有多少含金量?在投资人眼里完全不够看的。学校给我们提供的设备都是几年前的旧型号,和波士顿、硅谷那些大公司的实际水平差得远。”
冉步月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因为在学校里看见的一切,已经是他认知的顶峰,而舒枕山站在更加高不可攀的地方,轻飘飘地做出审判。
舒枕山沉稳的声音带着残忍:“真正的技术突破大多是钱堆出来,没有市场需求,没有投资人烧钱,实验室怎么运转?仅靠理想是没用的。”
冉步月咬了咬牙:“我们也可以自己拉投资。”
舒枕山笑了:“用什么从投资人口袋里掏钱?用那只关节都无法自由伸展的蜘蛛手吗?”
好像一个巴掌扇在脸上,冉步月火辣辣的疼。
“我没有说小蛛不好的意思。”舒枕山慌了,“它现在还只是一个幼崽,不成熟,但这都是探索的必经阶段,它总有长大的一天。养孩子都那么费钱呢,何况造一个钢铁小孩。”
冉步月:“小蛛?你取名真的很没创意。”
舒枕山也不反驳:“小蛛需要最新的晶圆芯片传感器等等,就当他爸去赚奶粉钱了。”
不知道舒枕山讲这句话的时候有多少安抚的成份,奶粉钱不是那么好赚的。
后来的许多日子,冉步月越来越少在学校和家里见到舒枕山,回到家只有芝麻欢快地扑过来,冉步月就独自喂狗遛狗,尽管舒枕山安排的佣人已经在白天将一切打理好了。
冉步月对独自生活没有任何怨言,他本来也不是粘人的类型,只是他发现这和他的心理预期仍有偏差。
舒枕山每天去见的人大多来自好莱坞,影视制作人、导演、电影投资人,也常飞回国内应酬,搭建关系网,像大蜘蛛无声地划定自己的势力区域。
但这些,都离枯燥杂乱的实验室太遥远了。
本来冉步月和舒枕山早就约好跟一个教授见面,聊聊他们的“小蛛”。
这个教授很厉害,也很难约,所以冉步月相当重视,提前一个月就订好了位置。
然而那天晚上,冉步月和教授边聊天边等了舒枕山一个小时,他始终没有现身。
最后冉步月抱歉地笑笑,和教授说抱歉,我们先开始吧,不用等他了。
其实这句话也是冉步月对自己说的——不用等他了。
他们确实站在悬崖两岸。
而这样一个先放弃了机器人理想的人,却带着他新注册的公司和精心准备的演讲闪亮登场,万众瞩目,舒枕山怎么有脸?
舒枕山还是和以前一样,消息直接公开,不会提前和冉步月讲。冉步月以前没有提前知晓的特权,现在更不可能有。
所以不论是舒枕山进军机器人届,抑或他会在峰会上演讲的消息,再或是他要招首席设计师的计划,冉步月通通没有听到任何风声。他的优先级和无关群众是一样的。
舒枕山仍被围在人群中央,鹤立鸡群。
冉步月不想再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他一走,李曜也跟着走了。
两人在会场里闲逛了一阵,冉步月觉得索然无味。
“都没什么意思。”李曜说,毫无转折地问,“阿冉,你晚上有什么安排?”
冉步月:“有约了。”
“那明天呢?”李曜笑着问,“我对香港还是挺熟的,可以带你随便转转,坐船爬山逛展览,免费导游。”
这话就有点太明显了,冉步月敷衍地笑了笑:“曜总最近这么有闲情逸致?”
李曜:“你难得来香港嘛。”
正好路过洗手间,冉步月仿佛找到救星,指了指里面:“抱歉,我想去一下,要不我们回见?”
李曜仿佛听不懂他的意思,跟了进去:“正好我也内急。”
“……”
会场的洗手间挺高级,都是低调奢华的大理石隔间,倒是避免了尴尬。可惜隔间全是空的,没有其他人,堵不住李曜讲话。
冉步月飞快地洗手,李曜站到他旁边,较为昏暗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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