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周以以并没有睡着,背上开的口子依旧一阵连一阵地剧痛,又没法在床上打滚,只能冷汗直流地硬挺着,咬得干燥起皮的唇都快要出血。
她想找人说说话分散注意力,可是公主依旧没有回来。只有袁常侍一直站在窗前凝望,从烈日当空到夕阳西下,夜色暗沉,大概也是在等那人。
于是这一男一女,便宛如两个怨夫怨妇一般在屋中化为石像,等不来一个不念家的负心人。
门一响,周以以不免兴奋,可又不能转过身往那处看去,只能竖起耳朵听背后的动静,却听那人发出一声沙哑的男声,顿时失望地又瘫软下去。
“殿下不在吗?”庞士德总算得了空闲,直接就往这处来了。
“她有事出去,还未回来。”袁偀答他。
“嗯。”庞士德应了一声,在门边的椅子上坐下,大概打算就在这等李暄回来。闲来无事中,他向袁偀发问,“您是殿下的亲信?”
“……算是。”袁偀警惕地答。今日公主就是在面前这人车上遇刺的,目前还无法排除他与这桩谋害的嫌疑。
庞士德点头,未在意他的疏远,只自顾自忧心忡忡道:“今日殿下问吾之事,吾还未来得及作答。方才又听到了些风声,必须得告知殿下,不然怕是要为时已晚了。”
袁偀打量着他,此人面相与语调倒似乎诚恳,但他见过京中太多伪善的君子,于是只淡淡应道:“好,您等殿下来与她讲罢。”
两人对话到此算是结束。空气一下子再度安静,显出几分窘迫,庞士德便站起身,打算看一看那位女侠的情况。
未免吵醒人家休息,他脚步放得很轻,以至于都走到了侧边来,周以以才发现他的意图,赶紧将眼睛闭上,只是已经无异于掩耳盗铃了。
“姑娘您醒着?”庞士德有些意外。
周以以也只好又睁开眼,无奈地点头。
庞士德便笑道:“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昨夜救了我儿,今日又救下公主,真是仗义之士!令我堂堂一名男子都自惭形秽啊!”
周以以又是一阵猛猛点头,心想你可别再说了,再说我就要穿帮了。
“吾还不知姑娘姓甚名谁?”而他好死不死地又继续问道。
周以以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涨红了脸差点没给自己憋死。
袁偀于是帮她解释道:“庞大大,这位姑娘天生口不能言,还请见谅。”
“口不能言?”庞士德想起昨晚那个叽里呱啦伶牙俐齿的女人,顿时感到一阵错乱,“这不对吧?”
“什么?”袁偀困惑道。
“就是昨夜明明……”
算了,大邺毁灭吧,我先睡了。周以以尴尬到最后竟感到一丝平静,干脆闭上眼破罐破摔了。
而此时正巧一阵推门而入声打断了二人你来我往的双簧,他们见到来人,同时发出一声喜悦的呼喊:“长德殿下!”
周以以此时也打心眼喜悦地呼喊了一声,要不怎么说李暄是她见过最可靠的人呢,永远出现得恰到好处。
李暄却没有理睬他们,径自走到装睡的周以以面前,看她脸色比早上离开时红润,才又些许安心地快步走了回去。
“袁常侍,你且回去歇息,明日沈璧会到府上见你。”她冷冰冰地三言两语就给这对她翘首以盼的两人划好了去处,“庞大人,有话请说罢。”
见到袁偀背影离去,庞士德方才招呼李暄站到窗边,确定外头无人窃听,小声说来。
“昨夜……陈甫听与臣说的,是铸私币的事。”
李暄闻言,平静的面色也不禁一变。
私铸钱币,可是夷三族的极重罪。
“陈甫听与蒲州刺史勾连,欲用蒲州新挖出的铜矿铸伪钱。”庞士德紧接着说道,“于是命臣在西京设置转运仓,将冶好的伪钱在京城流散给钱庄,偷换真币。”
“臣本想拖延行事,不料今日他又将臣叫去,说已经选好一处隐蔽地块,就在西京西侧的落石山谷,命臣一月内就要造成。”
“这样株连全族的重罪,臣岂敢再为虎作伥?”庞士德言至此处,便曲身下跪,苦苦央求道,“昨夜听殿下一言,臣已决定不再助纣为虐。臣最近听闻您与太后走得近,不知可否向太后反应此事……”
李暄默默闻言,却忽而噗嗤一笑。似乎是觉得他这话十分有趣般,越笑越愉悦,使庞士德都渐渐内心不安起来。
“殿下?”他有些惶然地开口。
“你可知陈甫听是谁的人?”李暄依旧掩唇笑着,好像许久未听到过这样滑稽的笑话。
“什么?”庞士德为陈甫听做走狗多年,只知他处事圆滑,与许多权臣都交好,却不知他头上竟也有主子。
“韩后的妹婿便是姓陈,看你不知,便与你说一声。”李暄意味深长地勾唇。
庞士德蜡黄的脸色一瞬变得煞白,腿一软瘫倒在地上,不自觉往后退缩了几分。
陈甫听是太后的亲室?那铸私币一事莫不是还有太后与韩侍中的授意。而他竟还天真地想要太后主持公道,无异于与虎谋皮、自投罗网。可若这长德也是太后的人,他这不是已经……
见他对自己露出惊恐畏惧之色,李暄又笑,连忙安抚道:“庞大人请起吧,本宫并非太后亲信。”
“当真?”庞士德依旧不敢动弹,只盯着她冷汗直流。
“本宫若是太后的走狗,昨夜便不会帮你查那间铺子,断韩氏的财路。”李暄轻叹了口气,仔细解释以打消他的疑虑,“本宫若是太后的走狗,也不会将陈甫听之事告知与你,只直接将你告密了换功劳便是。”
庞士德这才微微放下心来,从地上爬起,语气依旧谨小慎微:“那……那如今要如何才好?”
李暄支着下巴沉思片刻,似乎一时半会也没想出什么好提议来,只说道:“你便按他说法,先建仓库罢。之后本宫来想办法。”
庞士德连连点头。他之前在朝中听闻这位年轻的末公主名声不好也无权势,然而见到真面,却觉得她相当沉稳,只是一句空头承诺,竟就令他感到无比安心,好像无所顾忌了一般。
“那臣就先告退了,再有要事,与您联络。”他不禁心中生喜,拱手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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