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早上,阳光早早地透过了窗户,带着一种与年前截然不同的温煦。
江随意盘腿坐在房间的地板上,面前摊开着色彩练习稿,调色盘放在腿边,几支画笔散落。
她正试图捕捉窗外那棵树在晨光里的微妙色调。灰褐的枝干,残留着冬日冷硬的质感,却又被光线镀上了一层极淡的金边。
“啾啾...啾啾啾...”
一阵细碎却清亮的鸟鸣响起,穿透了玻璃,也打断了笔尖的滑动。
江随意闻声望去。
就在那光秃秃的树枝头,几粒嫩得几乎透明的、小小的芽苞,不知何时已悄然顶破了深褐色的树皮,怯生生地探了出来。
那抹新绿如此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生机。
江随意握着画笔的手停在半空,微微有些怔愣。
明明才二月初,过年时京州那场大雪还历历在目,可回到江河县才几天,窗外拂进来的风,竟已带着一丝暖意,吹在脸上,只余下清爽。
不知道是习惯了北方的严寒,所以对这点回暖格外敏感?还是说今年的春天,真的来得这样早?
她收回目光,落在调色盘上刚挤出的一小点鲜艳的翠绿上。这颜色,似乎正应和着窗外那悄然萌动的春意。
江随意心头掠过一丝悸动,像被那鸟轻轻啄了一下。
“画完后得把昨天学姐发来的资料整理一下。”江随意搁下画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
她还想着下午去街上买些江河县的特产寄给苏老师和学姐。
思绪飘着飘着,不知怎地就落在了除夕夜那晚。
江随意的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画笔的笔杆。如果不是她哥插了进来,她怕不是又要去占人家便宜了。
堆个雪人而已,她竟然又上手了。
可这种想要靠近对方的念头,像窗外那点新绿一样,悄无声息地就冒了出来,带着点不管不顾的劲头。
在过去,她总是听说顾橖河的事情,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想要再多了解他一点。
江随意托着腮,画笔的末端轻轻点在洁白的画纸上。色彩被暂时遗忘了,铅笔的灰线代替了颜料,原本准备练习色块的地方,勾勒出一个轮廓。
只是一个剪影,没有五官,却占据了整幅画的中心。
等江随意回过神来,她像被烫到般“啪”地一声把铅笔拍在画板上,直愣愣地盯着那个轮廓。
“江随意啊江随意,”她抬手用力拍了两下自己的脸颊,有些懊恼,“你想的倒是挺多的,快点醒醒。”
窗外的鸟儿还在鸣叫,那点新绿在阳光里似乎更显眼了。
江随意把脸埋进掌心,用力揉了揉,试图把那些不合时宜的纷乱念头全都揉碎。
“你现在最应该专注的是专业课。”
通知已经下来了,南江这边要求他们提前一个多星期返校。
而四月下旬,她还需要再去一趟京州,毕竟脱离系统的美术训练已经一年多,所以需要比别人提早适应集训的强度。
更别提七月还有学考。
现在的时间完全不够用,她不该再去想别的事情。
江随意换了张画纸,重新拿起画笔。
阳光渐渐烫了起来,江随意脱掉身上的毛衣,把一众画具收好移到阴凉的地方。
她起身甩了甩胳膊,此时手机在桌子上震动起来。
“意意,妈妈中午有几个客户要见,赶不回去吃饭了,你不用等我。”
背景音里隐约还有敲击键盘的声响。
“知道了妈妈,你注意休息。”江随意应着,挂了电话。
反正也要出门的,既然妈妈不回来,她索性改了主意,决定就在外面解决午饭。
她去了学校门口的一家面馆,刚坐下点好餐,视线无意间扫过窗外,秦择舟正从马路对面走过来。
他穿着深灰色的羊绒大衣,似乎也看见了店里的江随意,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朝这边走了过来。
“秦老师?”江随意有些意外,赶紧站起身,“吃过了吗?”
秦择舟推门进来。
“真巧。新年好啊。”
“新年好,秦老师。”江随意忙招呼他在对面坐下,“我这刚好没人,您坐呗。”
秦择舟没和她客气,坐下也点了一份招牌汤面。
等餐的间隙,店堂里弥漫着面汤的暖香和客人们聊天的声音。
“秦老师,听顾橖河说您之前打算去京州见朋友来着?后来临时有事没去成?”江随意自然地提起了话头,“本来还想说要是您去了,正好可以见见呢。”
秦择舟端起桌上的免费茶水喝了一口,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神。
“哦?阿橖是这么跟你说的?”他放下杯子,唇角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些。
江随意点点头:“嗯,除夕那天看他就一个人,就让他一块去我们那吃了,刚好他和我哥以前是同班同学,大家都认识。”
秦择舟在心底无声地嗤笑了一声。
事实是,他除夕前就火速处理完了手头上所有的事情,连行李都收拾好了。他终究不放心让顾橖河一个人在京州过年,打算赶最早的航班飞过去陪他。
结果呢?
他人都到机场了,顾橖河的电话打过来让他别去京州了。
秦择舟也算是看着顾橖河长大的,这破孩子心里那点弯弯绕绕,他怎么会不知道?
不过是因为京州有他想见的人,顺便再卖个惨罢了。
好得很。
真是好得很。
果真是弟弟大了,不由兄长了。
秦择舟的目光落在江随意脸上。
女孩的眉眼舒展,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蓬勃生气。
看着这样的江随意,秦择舟心里那点被强行按下的担忧再次翻涌上来。
他是不是......有点太过于放任顾橖河了?
江随意是秦择舟毕业后带的第一届学生,也是他最为关注的一个孩子。
他还记得江随意刚转学来时,又闷又楞,眼神里带着点懵懂的钝感,似乎对外界的一切评价和纷扰都绝缘,满脑子只有读书。
那时候秦择舟觉得这孩子真傻,被人私下针对、议论都浑然不觉,或者说不屑理会,只是一股脑儿地学习,带着一股近乎偏执的韧劲。
可看着她交到好朋友,看着她站在领奖台上,眼神明亮,自信耀眼,一步步变成如今这样明媚鲜活的小姑娘。
像一棵精心培育的树苗终于抽枝展叶,迎向阳光。
秦择舟是欣慰和自豪的。
所以过去,他总是时不时在顾家提起这个学生。
也许从那时候起,顾橖河就对江随意产生了好奇。而在被巨大的创伤和负罪感死死压制后,那些懵懂的情愫变得一发不可收。
或许是治疗时引导的方向有问题,顾橖河不顾一切地想要攥紧,哪怕这束光本身并无意照耀他。
看着眼前对此一无所知的江随意,一种莫名的寒意夹杂着后知后觉的愧疚,悄然爬上秦择舟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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