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满嫩绿小茬的长舌立即缠住万氿的右腿,伤处被严丝合缝地裹住,万氿浑身无力神经却紧绷,唯恐那条长舌干出什么不得了的事儿。
长舌在他的右腿上缓慢地缠绕了一会儿便松开,翻姥爷收回舌头,咂巴下嘴:“味儿够鲜,”他嘿嘿笑了两声,“小郎君的血止住了。”
万氿一瞧右腿断口处确实不再渗出魂血,他微微向前俯身:“多谢。”
“老朽还得多谢小郎君,小郎君这血能保老朽半年魂体不散。”
万氿晕晕乎乎感到腹中又开始翻搅,隐约捕捉到个“谢”字便张口来了句:“应该的……”
“咳——”
翻姥爷被他慷慨的回答呛得直咳,他再次上下打量万氿,不由得暗暗赞叹:这小郎君竟能栽培出二十粒血豆,要么天赋异禀要么肯拼命。眼下又将这血豆全部分于他人,面上却毫无作假之色,单凭这股韧劲儿与慷慨便非寻常鬼魂可比。
够大方,可深交。
翻姥爷一边脑补万氿在无相之冢被众多鬼魂围追堵截身负重伤只为带回血豆,一边给乞爷递了个赞许的眼神。
俩老家伙“眉来眼去”交流心得,屠姑娘来回扫了两眼便知俩老鬼何意。经此一事,万氿彻彻底底被看作秽灵荒林的一员。
不过,她倒没兴趣管这种闲事。
屠姑娘瞧见眼前的这位还在微微打抖,从他额间不断渗出的冷汗便可得知这鬼还是疼得厉害。
“怎么接骨?我来。”她问。
万氿抬眸对上一双清澈的眼,微怔。
他生前鲜少得到他人帮助,如今遇到如此直性子的鬼魂,倒是有点无从适应。
未待他开口就听翻姥爷出声安抚:“小郎君不必担忧,屠姑娘生前杀猪,力道不小,适合接骨。”
这话前后逻辑听着略显荒谬,却见其他四只鬼均是赞同地点头,从神色可见,他们非常确定屠姑娘能够担此重任。
胸口的伤似乎被那团魔气从内堵住,倒是不再流血,但稍大动作便疼得上身发麻,而右腿又断着,万氿不方便用劲儿,更别提他早已被剧痛折磨得失去力气。如此看来,确实无法自己亲自出手。
不过,他如今已不是活人,就算屠姑娘治不好,估摸也不会弄得太糟糕。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把腿给接上,以免影响他接下来的行动。
万氿如此一想,便也不忌讳那么多了。但防护措施还是要做,毕竟他不能放手一赌,万一屠姑娘把他的腿给安岔劈了……对于他这种还能双脚着地走路的鬼还说,日后岂不是成了瘸腿鬼。
想到这,他便伸出手,轻轻弹出一缕治疗光。银光缓缓飞向屠姑娘,随即灵巧地萦绕在她的指尖。
“你随便接吧……”万氿说。
屠姑娘动了动手指,银光便随着她的动作飘舞,她望向闭上双眸,一副视死如归模样的万氿:“那你忍着点。”
她稍做调整,一手按住万氿的大腿根,一手把着他的膝盖,咬牙运劲儿往中间一怼。
“呃——!!!”
万氿猛地后仰,牙齿霎时咬进下唇,后脑勺“咣”地砸向石壁,用了生前全部的素质才把脏字咽进肚子里。
书生见他疼得受不住,忙双手并用扶住他的肩膀,又示意笼笼上前按住他的手臂。
屠姑娘屏气凝神,找准万氿膝盖下方的断骨处,双手稳稳地拖住他的小腿,这次手劲儿放轻了些,将骨头慢慢复位。
万氿喉间溢出低沉的痛哼,屠姑娘双手离开他腿部时,他猛地弓身连呕出两滩魂血,身体失力地向一侧歪。
书生见了赶忙把他往回捞,万氿闭着眼砸进那书生怀里,脸色惨白至极。
他未发出半声喊叫,硬生生地疼晕过去。
“哥哥衣服都湿透了……”笼笼惊叫。
屠姑娘一把抽出帕子抹去万氿嘴角污血,乞爷动作飞快地拆开布袋子取出一粒血豆塞进万氿嘴里,书生轻抚万氿胸口助他吞咽,翻姥爷则是卷着长舌将他腿部污血清理干净。
几只鬼忙忙叨叨一会儿,才见万氿睫毛扇动,便知他险些疼飞的魂儿算是回来了。
“疼吗?”屠姑娘稍往后飘了飘,问。
万氿稍缓片刻轻呼一口气,他没直接回答,反而气若游丝地道了谢。再观他浑身被冷汗渗透,嘴唇咬得血迹斑斑,霜白的额角还在冒汗,显然疼得不轻。
屠姑娘又向后飘了半个身子的距离:“你那右脚踝被灼伤得厉害,荒林里的昙英每逢晨时会结出露水,对治疗腐烂伤颇有效果。”
她说到这,没再继续,话语生硬,听不出感情。
“好。”万氿应了,他自然了解她言下之意,反正他贯于自力更生,倒也没想着要麻烦别人帮他取露水敷伤处。
“下回疼狠了你就喊,我最见不得咬牙硬撑。”乞爷插嘴,他解开布袋子取出五粒血豆,又将布袋子放到万氿旁边,“心意领了,但这么多血豆我们不能全收。”
万氿撑着地面靠墙坐直:“我吃不惯血豆的味道,我的魂体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他笑笑,语气缓慢,“上次听你们说只有你们五个可以出这秽林荒林,这里的鬼魂数量也不少,想必你们每次出去都是想法子换一些稳定魂体的食物。”
他说到这顿了顿,喘了几口气才继续:“我初来乍到孤身一个,受到大家帮助,无以为报。布袋子……算是乞爷帮我保管,若是日后荒林的鬼魂遇到困难,还可用血豆解决燃眉之急。”
“既然小兄弟如此说,我便不作扭扭捏捏姿态,”乞爷捡起布袋子收好,“东西我先帮你收着,你随时可以反悔要回。”
万氿笑笑点头,心想: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不过……他确实是嫌血豆味道不好,有想去开发新食物的打算。再者,他有意结交荒林五“鬼”,倒不是有所图,而是……他在想,如果在某些选择上他与生前完全相同会如何?在某些选择上他与生前完全相悖又当如何?
他独自陷入千丝万缕的思绪中,五只鬼以为他身上疼痛没力气开口,又想着这已经到了大白天,作为鬼魂万氿肯定是睡不着,便围着他坐下唠起“家常”。
“老朽原以为小郎君早去投了胎,”翻姥爷先开口,“没成想小郎君独闯了那无相之冢。”
翻姥爷这边说着,另一边的小怪物笼笼头顶着火苗蹭在万氿身边,冰凉的小手在万氿修长劲瘦的大腿上时不时拍一拍,尔后用指腹认真地轻点万氿颤抖的腿肌。
万氿生前就很少大声讲话,更未曾呵斥过人,对于小家伙的撩闲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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