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哀鸿遍野,野兽横行,客栈里却灯火通明。
远远望过去,仿佛写着岁月静好几个大字,诱惑着人赶快进去。
站台前的小二正用手撑着脸打盹儿,他全身着装朴素,和民间的小二并无差别,客栈的布局也很温暖淳朴,山中危险感消失的荡然无存。
按道理应该是放松,但是宋羽却更紧张了。
有什么比吃人不吐骨头的无人山下有一座烟火气息的温暖客栈更阴森恐怖的吗?
她谨慎的往后退了一步,眼看着苏聿烬走了进去,他施法将小二唤醒,对方原本耷拉的脑袋骤然起立。
小二瞪圆了眼睛,从上至下将苏聿烬打量了一番。
“可是留宿?”
“来一间上好的客房。”苏聿烬沉声道。
宋羽狐疑地看着他,为、为何只开一间房?她连忙走了进去,仿佛一种提示。没想到少年却坚持只要一间房。
她知道少年绝非逾越之徒,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她偷偷看了他一眼,只见他面色沉重,一改之前的随性。她决定等进入房间,再向他问明缘由。小二却也不多问,带着两人上了楼。
宋羽低着头跟在苏聿烬之后踩上了楼梯,木质的阶梯发出咯吱的声响。
上方视野更广阔一些,她往下看了一眼大堂,这才发现,每张桌子上摇晃着灯火的影子,像葳蕤的黑浪。
不简单的氛围悄悄浮现。
不对,一男一女深夜留宿只要一间房,小二却是一点惊诧揶揄的反应都没有,难道是因为他阅人无数?
宋羽将疑惑放在心里,表现得若无其事般跟随他们进了客房。
狭窄的房门打开,里面却是别有天地,房内十分广袤,门对面有一间窗户,可以通过摇晃的烛火观察到窗外是一个山坡。它的影子被烛火折射进房内,像一张拱形的桌子。
宋羽感觉平静的湖面,突然投进一块石子儿,激起层层涟漪。
她长吁一气,像是快要溺毙在海里。
“这便是客栈最好的客房了。”小二打开门后,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便安静地退了下去。
“你还好吗?”
少年担忧的询问将宋羽拉回现实,她摇摇头:“可能是之前太累了,有点恍惚。”
“那你休息一会儿,一切有我在。”
宋羽望着他,惊呼道:“这客栈充满了诡异,对不对?”
虽然刚进门时,暖橘色的烛火让人觉得温馨,安宁,但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这烛光的影子像是鬼魅般骇人。
苏聿烬点点头,关心道:“不然,我也不会只要一间房。今夜只有在你身边看着你,我才能安心。”
宋羽心头一暖:“谢谢邓君主。”
苏聿烬有点心虚地背过身去:“你先放心睡一会儿吧。”
他和这个未婚妻并不是很熟,要不是一年前天星者占出魔教将重出修仙界,他也不会同意将来和灵根特殊的她结为道侣,从而缓解天生所带的承怨咒。
但是他知道作为男人他应该保护好她。
须臾,宋羽闭上眼睛,双手方方正正地交叠在腹部,刚开始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没有,可慢慢的红色如血般的海水涌进了她的眼睛,她虽然一直闭着眼睛,但是眼前一片血红。
她轻轻蹙着眉,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下沉,好像要淹没在血海中,她的手再也不能老老实实的放着,而是像防止溺毙一样用力划啊划。
才过一息,她就激动的冷汗涔涔,浑身酸软无力,连眼睛都睁不开,更别说发出声音。正当她以为会溺死在血水中的时候,一道泠光冲入她的眼前,须臾她终于睁开了双眼。
少年清隽的俊颜映入眼睑,宋羽紧紧抓住床褥,大口大口喘着气。原来这里最让人恐惧的,是闭上眼睛的时候!
“看到了什么?”为何如此慌张?
宋羽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少年:“海,红色的血海!”
“可是梦里的光景?!”
“不是,是一闭上眼睛就有!”
听言,苏聿烬轻轻挥动衣袖,客房里像是白天一样亮了起来:“你再试试。”
宋羽再次闭上了眼睛,没想到那片血海却是比上一次来得还要快,汹涌澎湃,浓稠的令她窒息。她赶快睁开眼睛,全身都在冒汗。
“又有?”苏聿烬抿着唇,陷入了沉思。
宋羽摆摆手:“不行了,今夜我不敢闭上眼睛了!”
“我试试。”苏聿烬闭上了眼睛,想象中的那片血海却没有涌来,他的脑海里一片黑暗。
看来是血魔专门找修为低的人下手。
血魔是一种幽老的魔,几乎已经销声匿迹,所以苏聿烬没有第一时间通过祂们的把戏,将祂们认出来。
血海幻境是血魔们比较初级的技能,还有一些更跌宕起伏的,想来宋羽根本承受不住。
偏偏今夜是承怨咒发作的时间……
宋羽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就知道血海没有出现。她紧张地看了一眼四周,那晃荡的灯影越看越像汹涌的黑色血浪。她紧紧抓住苏聿烬的袖子,死亡的恐惧再一次将她吞没,求生欲让她狼狈:“邓君主……今晚你不会离开吧……”不然,我会……没命的。
她胆子不算小,但刚刚真是太惊悚了。
“我不会离开。”苏聿烬朝她微微颔首,像带着某种坚定的信念,莫名让人心安。
“邓君主你真是太好了,谢谢!”说着,攥着的手松了下去。
苏聿烬死死盯着自己的袖袍,正人君子道:“道友莫要慌,我们之间还是有一层隔开身体触碰的结界,你要是害怕尽管靠过来。”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想试探一下她会不会靠过来。
其实他观察过她许久,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她是真心喜欢自己,还是只出自仰慕权利?
他想趁机弄清楚。
还有,她为什么突然离开天启州。
宋羽却知道自己没什么危险了,于是又扭捏了起来:“不……不用了。现在这样也很好。”
她想,邓君主能考虑到男女授受不亲这一层,足以证明他的高风亮节,她内心是钦佩的。
有了他在身边做依靠,忽然没有那么害怕了。
宋羽原以为,自己现在可以缓一缓了。直到灯突然灭了……
两人能够在黑暗中互相对话,但她就是再也看不见他。虽然他一遍遍跟她说,他就在她身旁。
恐惧开始放大。
明明刚刚邓君主施了术法让客房亮如白昼,现在怎么一切都暗了,是血魔来了吧?
她紧张地将双手放在一起揉搓,虽然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她远没有最开始那样依赖心重。可如果邓君主像个英雄一样救她于危难,然后又在关键的时候丢下她,她真的很难不难过。
她甚至不敢闭上眼睛,只能任由脆弱将自己凌迟。
“怎么了?”少年温柔的声音突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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