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忽然响起一阵笑声来,连棠有些不好意思地同方漾道:“乡亲们爱说笑,没有恶意的。”
“嗯,我知道。”方漾点点头,她的伤快痊愈了,最多一个月后,她便会离开满勾村往西去,到时这里会留下何种传言,她都不在乎。
“这是给您买的米酒、红枣,还有糖瓜......”
“我只收这一次啊,往后别再送了。”连棠嗔道,“那日知易送完你们回来才同我说,你先前救过我家知易,引荐你去书局权当是还救命之恩,就这我还嫌不够呢,你还给我送礼,叫我怎么敢收?”
方漾提了提嘴角,心中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来的。
说到底她那日算不上“救”了辜知易,退一万步讲,对辜知易有恩的应当是勾衡,怎么到了辜知易嘴里,竟变成她救了他?
“我那日没做什么,我弟弟倒是背着辜知易走了许久,该谢我弟弟的。”方漾道。
站在屋子角落里不曾言语的勾衡忽然抬起头看向方漾。
方漾感受到他的目光,转头同他对视。
连棠听了,便绕过方漾,拉起勾衡的手道:“原来是这样,那浑小子都不同我说实话......”说到这儿,她忽然转头看了方漾一眼,似是明白了什么。
送完礼又喝了热水,连棠重新领着方漾与勾衡去了院子里。
“哎唷!这样挽着手,倒像是关系极好的婆媳了!”先前问方漾是否婚配的婶子看见了三人,自然而然地忽视掉年纪小又瘦弱的勾衡,直接打趣了连棠与方漾。
“你小子好福气啊!”站在桌边等着辜知易写字的大爷冲辜知易道。
辜知易捏着笔的手悬在空中,抬头望向方漾。
只见方漾微微蹙起眉头,并不同他对视,脸上隐隐透着不耐烦。
连棠站在一旁将两人的动作收入眼底,默然叹气,对院子里的村民道:“阿漾是来送年礼的,送完了也该回去了......”
有村民出声道:“这姑娘会写字吗?”
此话一出,其余村民们都晓得那人的意思,纷纷撺掇方漾站到辜知易身边写字去。
辜知易停了手中的毛笔,看向方漾。
方漾心里不愿意极了,但当着这么多村民的面,连棠也被架着站在一旁,她正要应声,却听身后响起一个熟悉又嘶哑的声音。
“啊......”
“阿衡?”方漾转头看向勾衡。
勾衡正蹲下身捂着脚踝,一脸可怜兮兮地望向方漾。
“怎么了?”方漾快步离开人群,蹲在勾衡身边。
她掰开勾衡捂着脚踝的手,这才看见他清瘦见骨的脚踝上有一道新鲜的血痕,正汩汩往外淌血。
“呀?怕不是被后头的篱笆划了?”有村民见状,指着勾衡身后的篱笆道。
方漾看了一眼篱笆,抿了抿唇,转头问勾衡:“疼不疼?我带你去看大夫?”
勾衡连忙摇摇头,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两下,方漾很快便看懂了他的意思——家里有草药,回去自己敷药就好了。
“连姨,我弟弟伤着了,我带他回村去看大夫,今天怕是不能帮忙了......”方漾对连棠道。
“我这里无妨的,你快些带他去看看吧......”连棠忧心道。
方漾忙搀着勾衡离开了辜家院子,从始至终都未对辜知易说过一句话。
勾衡扶着方漾的胳膊,一瘸一拐地走出了织段村,才走出去几步路,方漾便松开了手。
勾衡懵懵地望向她。
“你再装?”方漾的脸色有些冷,吓得勾衡不敢动了。
“那篱笆向外斜插入地里,即便不当心靠近,也该是划伤小腿和膝盖,怎会划到脚踝去?”方漾压着眉毛问。
勾衡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他身子瘦弱,而且一脸娃娃像,本身就像个半大孩子,这样委屈地塌了肩膀,便更显得可怜无助了。
方漾舍不得用审讯的语气吓他,只好深吸了一口气,放缓了声音道:“说说吧,为什么要故意划伤自己?”
勾衡半低着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翻起来看了方漾一眼,又很快垂了下去,像做错事的小狗。
“不说的话,我会把这件事如实告诉施姨。”
勾衡闻言,瘪了瘪嘴,抬手开始比划起来:你不喜欢辜知易。
“我不待见辜知易,跟你划伤自己有什么关系?”
勾衡:不想你跟他站在一起。
勾衡放下手的瞬间,方漾忍不住心头一软——为了给她解围,不惜划伤自己吗?
勾衡有些忐忑地站着,也不敢看方漾的眼睛,只能垂着脑袋盯着方漾的鞋子。
忽然,那双鞋子往前走了半步,他感觉自己的手臂又被搀住了。
“走吧,回去敷草药。”方漾无奈道,“下次不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帮我,你只要走过来,拉住我的衣服就好了,你给我一个台阶,我就有办法下来,懂吗?”
勾衡设想中的骂声并未出现,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方漾看。
“跟你说话,听进去没?”方漾停下脚步转头对上勾衡的目光。
勾衡忙点点头,乖巧得不行。
今年是勾衡有记忆以来,最有年味的一年。
施慕虹说,勾衡刚出生时也是有过一段好日子的。
“他爹勤恳,愿意在田里卖力气,恰逢那年天时大利,是百年难遇的大丰收,且只有我们这片,别处可没有我们这儿收的粮食多......”施慕虹回忆起往事时,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我怀了阿衡后,他爹就一头扎进农事里,说要给阿衡攒钱读书......”
勾衡很少听施慕虹聊起父亲,眼下正蹲在厨房里听得入神。
“后来呢?”方漾直觉往后怕都是不好的事,但见勾衡那样好奇,又观施慕虹眼中的留恋与怀念,她便暗忖此事还是说出来得好。
一来勾衡能更了解自己的身世,二来施慕虹也能将心中苦痛倾诉出来。
“后来......他丰收赚了银钱,阿衡也出生了,我们过了一段好日子......”说到这儿,施慕虹轻声叹了一下,“可穷了那么多年的人,见了钱难免就会失分寸,他租了更多田地,舍不得花钱雇人,就自己闷头干,好不容易熬到田熟了,却没有前一年收的粮食多......”
“甚至......比从前还不如......”施慕虹低声道。
方漾皱起眉——一个人只有一双手,怎么可能顾得过来那么多田呢?失败是必然的。
“他不信邪,不肯放弃手里的地,想着再搏一年......后来......累死在地里了......”施慕虹眼中闪着泪光,她默默偏过头去,不想让勾衡看见。
勾衡的眼眶也泛着红,方漾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能将一个年轻男人累死,那田地定不是一般大。
满勾村的田都是村子里的人在种,家家户户都拨不出空余的人手。
想来勾衡他爹死后,施慕虹顾不来那么多田,身上怕是背过债......
“葫芦镇有户人家,看中了他爹留下的田,不许村里人帮着我种,交不起田税,我只能把地卖给他......不......不是‘卖’,是‘送’......家里的粮吃完了,阿衡又那么小......饿得脸都黄了......我真想过随他爹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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