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漾记得,她被方勤时的人带走时,辜母还未出事。
后来她答应出征,解除软禁再次见到辜知易时,他也对此事也是绝口不提。
直到几年后辜知易去西阚战场上探望她,她才从辜知易的手下口中得知此事。
据说辜知易当时疯了一样向宫中给她递信,家底全部都掏空了,她却被困深宫,未曾收到只言片语。
“没事,我当时也是有些病急乱投医了,明知你在宫中处境定然也不好,不该那样孤注一掷的......”辜知易说起这件事时,脸上尽是懊恼与后悔。
当时方漾还有些见不得他那样神伤,于是提出想陪他回到织段村给辜母扫墓,可最后被他婉拒了。
“你还身负重任,待一切都了结了,我们再去双宵扫墓。”
方漾觉得他太懂事太委屈自己,对他的愧疚之情又更深了一层。这样的愧疚将她与辜知易紧紧捆绑,直到最后一刻,他将这把名为“愧疚”的利刃捅进了方漾身体里......
接下来的日子里,方漾表现得十分安静平和,施慕虹进进出出都会向她投去担忧的目光,仿佛她不该这样沉默,大喊大叫着要去找乔浣玉才是对的。
感觉身旁有人靠近,方漾转过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射出杀意,见是勾衡,她才收了眼中的尖锐。
而勾衡已然很适应她的目光了,不仅毫不避闪地上前将盛着小半碗白米的米汤放在方漾床头,还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子。
少年的手在方漾鼻尖划过,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豆腥味。
满勾村不是什么有钱的村子,村民大多自给自足,能吃得上白米已算是“富户”了,像勾衡家这么穷的,每日都只能吃豆腐。
吃食与性格一样,短期内不那么显眼,但日复一日地,就能渗透进人的骨子里。
无论如何清洗,勾衡与施慕虹的指尖都有一股豆腥味,挥之不去。
以至于多年后方漾见到自己的士兵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得掉渣的豆腐时,鼻腔中便不自觉盈满了熟悉的豆腥味。
没有人知道,那个喝过热豆腐汤的寒冷雪夜,他们的女将军独自在荒原上哭了大半夜。
喝完米汤,方漾这次没再让勾衡帮她把空碗端走,而是自己拿着空碗下了床。
勾衡见状,忙上前搀住她,却见她转头冲自己笑了笑:“没事,我能站稳,躺了这么久,也该起来活动活动了。”
她尚在病中,脸色有些苍白,但一笑起来,那双凌厉的眸子便化为春水,又柔又亮。
方漾端着空碗出了门,她记得前世的这个时候她闹着要回临占去寻乔浣玉,路上还险些暴露身份被抓走,待见了乔浣玉的尸体,她才死了心跟着施慕虹重新回到双宵。
她便是在这心灰意冷之时遇见的辜知易,彼时她尚不知辜知易的身份,只觉此人身处偏村却心系苍生,且书生气浓,看着儒雅随和,令人心生亲近。
如今想来,怕都是他扮出来的假象。
方漾出了门,感觉眼珠子都要被冻起来了,每次眨眼都觉得眼皮覆在了两颗冰珠子上。
勾衡见她要自己洗碗,忙上前去拦。
“没事,洗碗又不累。”方漾攥着碗蹲下身。
屋子、茅房与厨房围起来的空地算是家里的院子,院子全是泥巴地,好在被踩得实,虽不平整,但也不会一脚踩下去就全是湿泥。
厨房门口用石头垒了一个小圈,圈内挖了一条斜坡沟,细细的小沟穿过石头圈,向院子外延伸,这便是勾衡做的排水沟。
方漾将勾衡存在水缸中的水舀了小半盆出来,井水在水缸中露天放了一日,表面都冻冰了,水温更是冷得刺骨。
方漾将碗放进盆中,手才接触到水,脸就皱成了一团。
“嘶......”
她倒不是不能吃苦的性子,毕竟先前在军中时也过过苦日子。
只不过她先前一直在南边打仗,从未吃过“寒冬”的苦,第一次受这针扎般磨人的痛,心下还是有些惊讶的。
在她的手彻底失去温度前,一双粗糙的手将她捞了出来。
勾衡捧着她的手,用半块全是破洞的干布将她的手擦干,接着伸出手指点了点方漾的手背,又点了点自己满是冻疮的手背,抬起一双带着担忧的眸子冲方漾摇头。
方漾垂眸看着,自己混迹行伍,这双手绝对算不上白嫩,甚至手背还有细细的刀疤。
这段日子躺她在床上休养,手上没干过重活,先前的茧子已经薄了许多,眼下同长着冻疮红肿胀大的勾衡的手相比,倒有几分“娇嫩”模样了。
“让我试试......”方漾同面前的少年商量。
少年这次说什么也不松口,双手紧紧抓着方漾的手,两人的手之间只隔了一层满是破洞的布块。
“那你洗吧。”方漾最终还是败在了少年的倔强之下。
勾衡忙伸手进冰水里,三下五除二利索地将碗洗了。
“你下午要做什么去?”
勾衡将碗放回厨房,又出来把盆里的水倒了,拾起一根堆放在厨房屋檐下的木柴,冲后山处指了指。
“去捡柴火?”
勾衡点头。
“我跟你一起。”
勾衡眨眨眼,猜测方漾是在家里躺久了觉得无聊想出去转转。索性捡柴火不是什么很难的活儿,就当带方漾出去散心了。
施慕虹听说两人要一同上山捡柴火,忙从柜子里取了一件夏日穿的坎肩出来。
方漾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于是只站在一旁盯着看,直到施慕虹掏出了剪刀。
“诶!”方漾还没来得及上前阻止,只听“刺啦”一声,坎肩被对半劈开。
施慕虹将劈开的坎肩对半叠成手掌宽,将方漾的手包了起来,嘴里念叨着:“外面风大,当心冻坏手......”
待将方漾的两只手都包好,她又转头叮嘱勾衡:“我看外头天色暗,你多留心,不捡柴火也没事,别淋了雨......”
施慕虹的声音总是柔柔的,即便家道中落这么多年,她少时养成的温和性子也并未有多大变化。
方漾一边听着施慕虹对勾衡的叮嘱,一边低头端详自己手上的布条。
这坎肩应当是勾衡的,原本粗糙密实的麻布料子已经被洗得泛白疏松,几乎看不出原样,因为上面全是各种不同颜色和布料的补丁......
从她睁眼到现在,只见施慕虹与勾衡换过两次衣裳,基本就是一人两套衣裳来回换,想来夏日里的衣裳也不多,这就直接拿出来剪了给她护手,那勾衡夏日岂不是要光膀子出门了?
思及此,方漾心中有些愧疚起来。
但她的愧疚来得快、去得也快——她不会一辈子都待在满勾村,这一世,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她要离辜知易远远的,也不会再对方勤时抱有幻想,待伤养好了,她就直接去西阚。
眼下南边涵柘的仗胜了,全大荆都陷入“战胜”的喜悦中,殊不知西阚赤蛟部落正在酝酿一场大阴谋。
这一次,她要早早赶去西阚,阻止阴谋、阻止百姓遭殃......
她有信心能在西阚军中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到时候军功在身,方勤时能耐她何?金银珠宝还不是要拱手奉上?
等她领了赏,就给施慕虹和勾衡买宅子,把他们接去临占享福。
眼下的苦难情境她一时间解不了,但从中感受到的人情味却成为她奋力挣脱这情境的动力。
方漾站在原地轻轻吐出去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别急,一步一步来。
走在她前面几步的勾衡没听到她的脚步声,于是停下转头望着她。
他指了指方漾的腿,而后攥拳在自己的肩头捶了捶,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全是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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