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婆婆放任陈友谅离开,却转头看向跟在其后的那两个船工,冷声道:“小老儿好准、好强的打穴手法啊。你为何一共发了七粒石子?本想一粒打陈友谅,一粒便来打我是不是?”
芷若听了心中暗惊。她倒是也瞧见了这石子是从黑脸船工那儿发出,但却只瞧见了打在郑长老身上的石子,其余石子轨迹如何,却根本瞧不清楚。她如今内力全无,瞧不清楚倒也不算什么。话说,若是她内力仍在,一次性可是最多能打出一百粒石子的!
不过,数量虽犹有胜之,但她却做不到“一发七粒、分打七人”的精准度,从这个角度讲,她又确实不如此人了。
此人武功甚高,如今的自己恐怕不是对手。
那黑脸船工见金花婆婆识破自己的原意,也不尴尬,只是笑笑了事,倒显得气度从容。
金花婆婆见他如此,愈发不满,当即质问道:“小老儿,你尊姓大名啊?假扮水手,一路跟着我老婆婆,却是为何?在金花婆婆面前弄鬼,你还要性命不要?”
那黑脸船工似是口拙之人,被金花婆婆如此质问,竟答不上话。他一旁的那个瘦小黄脸船工立即尖声尖气的道:“咱们巨鲸帮向在海上找饭吃,做的是没本钱买卖。老婆婆出的金子多,便送你一趟又如何?这位兄弟瞧着丐帮恃多欺人,忍不住出手相援,原是好意,没料到谢大侠武功如此了得,倒显得我们多事了。”
谢逊听后,叹声道:“多谢了!唉,金毛狮王虎落平阳,今日反要巨鲸帮相助。一别江湖二十载,武林中能人辈出,我何必还要回来?”话说到最后,已是满怀萧索。
金花婆婆也不再纠缠于那两个船工,对着谢逊道:“谢三哥,我知你不喜旁人相助,是以没出手,你不见怪吧?”
芷若一听金花婆婆称谢逊为“三哥”,心想两人果然认识。却不知是什么圈子排得座次,反正以两人当下的面容看,金花婆婆可是要比谢逊老上太多。
就听谢逊道:“有什么见怪不见怪?你这次回去中原,可探听到了我那无忌孩儿什么讯息?”
金花婆婆道:“没有!”
谢逊长叹一声,隔了半晌,才道:“韩夫人,咱们兄妹一场,你可不能骗我这个瞎子。我那无忌孩儿,当真还活在世上么?”
金花婆婆迟疑未答。殷离突然说道:“谢大侠……”
她一开口,金花婆婆立即伸出手,紧紧扣住她手腕,瞪眼相视,殷离便不敢再说下去了。
芷若看得奇怪,但她还未曾明了金花婆婆的意图,是真不知道,还是想要隐瞒?而其目的又是什么?
那边谢逊听出了殷离的意犹未止之意,连忙追问道:“殷姑娘,你说,你说!你婆婆在骗我,是不是?”
芷若便见殷离顿时流下两行眼泪。而金花婆婆也右掌高举,放在她头顶,俨然以性命想要挟——只要殷离一言不对,就立即取其性命。
殷离忍了哭声,道:“谢大侠,我婆婆没骗你。这一次我们去中原,没打听到张无忌的讯息。”
金花婆婆听她这么说,右掌便即提起,离开了她脑门,但左手仍扣着她手腕。
谢逊又道:“那么你们打听到了什么消息?明教怎样了?咱们那些故人怎么样?”
金花婆婆再言不知,说是自己此番入中原,只是去报丈夫被番僧害死之仇,以及去找峨嵋派灭绝老尼报一剑之仇,其余的事不曾放在心上。
谢逊听后顿时大怒,厉声指责,金花婆婆则一力抗辩,两人你来我往,虽不过短短几分钟,但透出的信息量却是极大。
听那谢逊之意,他之所以来这灵蛇岛,是因为金花婆婆找上冰火岛,告诉他张无忌父母张翠山夫妇因不肯吐露他的藏身所在而双双自刎,其义子张无忌则流落江湖,受人欺凌,甚至身中玄冥神掌之寒毒,金花婆婆曾偶遇之并邀请其前往灵蛇岛,只是被其拒绝。谢逊因听其言语,挂念张无忌孤苦,这才离开冰火岛,准备返回中原。而后金花婆婆却将其接到灵蛇岛,并以为他寻访张无忌为条件,借其屠龙刀一用。
然而此番归来,金花婆婆自然是没有接到张无忌,却对谢逊说,先将刀借给她,则她定当为其探访张无忌之下落。可惜谢逊不允。金花婆婆以言语相激,然而谢逊直接摆明他确实信不过金花婆婆,并且反诘问金花婆婆两事——
其一,方才他被丐帮中人围攻,金花婆婆却袖手旁观,只怕也有盼望其死于丐帮之手,后捡现成便宜的意思。
其二,他到灵蛇岛的消息本应十分隐秘,然而丐帮却知道并打上门来,其中缘由也着实令人深思。
这两条质问,金花婆婆自然不应。然而话到此处,已是十分不投机了。谢逊转身持刀离去,芷若见他去的方向,正是岛北一座山丘,山顶有一所茅屋,想必正是他的住所。
金花婆婆心中郁怒,等谢逊走远,先是将两个船工斥走。之后才带着蛛儿、芷若返回船上。
然而芷若怎么也没有想到,甫一到船上,金花婆婆突然出手,一指点中她的穴道。芷若顿时浑身酥麻,软软一倒,被金花婆婆接过腰身,将她送到床上。
芷若又惊又怒,以为她要翻脸夺刀。却听金花婆婆道:“今日之事,周掌门都看在眼里,想必已经清楚,我要借的神兵正是屠龙刀。只是事情稍有不谐,让周掌门见笑了。不过问题不大,还请在这船上稍坐歇息。明日一早,老婆子定然取来宝刀,与峨嵋做一了断。”
芷若强忍心中之郁愤,竭力保持脸色不变,淡声道:“那芷若就静候婆婆佳音了。”
金花婆婆轻轻一笑,也不答话,带着一脸谦然和忧色的殷离离开。
随着舱门被关上,芷若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此番随金花婆婆海外寻刀,本就是冒着九死一生之奇险,如今被金花婆婆制住,其实也是应有之事,甚至芷若早前暗算推断过自己可能的遭遇,未及浑水摸鱼就被金花婆婆排除在外,也是她设想的种种可能之一,如此算来,今日之事,也不算是毫无准备。
只是今日刚刚明确了金花婆婆所谋之刀正是屠龙刀,能见金花婆婆与谢逊之间关系并不融洽,甚至有反目成仇之可能。以今日之事观之,金花婆婆若要取刀,十之八九要与那谢逊做过一场——而这,不正是她浑水摸鱼、火中取栗的大好时机吗?
然而,出海前的模糊想法眼见就要成为切实可行的谋算,却被老奸巨猾的金花婆婆抢先一步将她排除局外,这样的大起大落,以芷若之心性,也难免一时破防。
不过躺了一阵子,她也渐渐平复了下来。安慰自己沉住气,机会还有。最不济,等那金花婆婆真的夺取了屠龙刀,要来与倚天剑试剑时,自己还有“第二经脉”作为压箱底的“撒手锏”。
“每逢大事有静气!”
芷若在心中将这句话反复默念了数遍后,心里彻底平静下来,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间船舱摇移,芷若顿时惊醒。睁眼望去,只见周围一片黑暗,显然已到了夜里。她尝试动了动手脚,发现虽然酸软无力,却不至于动不了,想是时间推移,金花婆婆所制穴道已解。
她艰难的坐了起来,只觉得船体晃动的愈发厉害,隐隐还听到有水手在喊“起锚”“升帆”之类的话。
果然,没过多会儿,芷若就发现海船真的移动了。
出了什么变故?是谁在下令开船,是那些伪装成船工、水手的势力,还是金花婆婆?芷若心中惊疑不定。
她有心想要出去探查一下情况,然而身体明显还不能支撑她站起来。所以,她只能压下心中的焦虑不安,运用峨嵋派的推功解穴手法,尽快让自己完全恢复行动能力。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芷若忽然听到有人大喊:“有船只追上来啦!”
没过多久,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随即船身猛烈向一侧倾倒,芷若一时不防,直接滚到床下,撞在对面的舱壁上。
芷若闷哼一声,倚着舱壁,没有急着起身,而是仔细倾听外面的动静。果然,便听到有水手大声喊:“敌船开炮!敌船开炮!”
芷若嘴角一抽,只觉得这次远赴海外真是“奇遇”连连,大长见识,竟然连海战的戏码都能遇上。
她侧耳倾听,好像有人站出来指挥众水手还击,果然,过了一会儿,便听到“轰隆”一声,船体明显一震,却是己船的铁炮发炮还击——显然,这艘海船就是一艘货真价实的战船,所谓的旧船转卖变作渔船什么的,都是胡扯。而那什么“巨鲸帮”,十之八九也是胡扯。
这一炮发出,也不知有没有击中敌船。但确实平静了一会儿,但没过多久,轰隆巨响,敌船又是一炮打来,这一次整艘船都震颤起来,耳边更传来甲板破碎的撕裂声——显然,这一炮准确击中了自己所乘的这艘大海船。
铁弹炙热,不仅击碎了甲板,而且还引燃了船帆等易燃之物,不一会儿,火势就蔓延开来,甚至传到了船舱内。
眼见滚滚浓烟钻入自己的舱室,芷若真是有点慌了——如果她有上帝视角的话,就会发现刚才正中海船的铁弹穿透甲板后,刚好从她相邻的舱室纵贯而过。这诚然运气不错,但某种程度上讲也是运气还不够好,击碎的木屑被铁弹的炙热点燃,很快燃起熊熊火焰,并向四周蔓延,而芷若所在的舱室显然正当其冲。
可芷若现在的状态,虽然比之前好上一些,但金花婆婆的点穴手法确实独到,芷若所习的峨嵋派解穴功夫,委实不大“对症”,以致现在距离彻底解穴、行动自如还是差上一些的。
然而水火无情,可不会给她继续恢复的时间。
芷若挣扎着扶着舱壁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艰难的向舱门移去。正这时,舱门突然大开,紧接着两桶水就泼面而来,顿时将已经蔓延过来的火苗浇灭。
随即一个年轻男子闯了进来,芷若定睛一瞧,顿时又惊又喜,失声道:“无忌哥……张教主,你怎么在这里!?”
张无忌双手各提一个空桶,见火头被泼灭,刚松口气,却见烟雾中一个女子正扶墙而立,还未及他瞧个明白,就听那女子惊喜唤他。而他这时,也认出这女子的身份,正是大都一别后,他一直念念不忘的芷若妹子。
他连忙抛下水桶,抢进房里,情不自禁的扶住她的削肩,关心道:“芷若妹子,你没事吧?”
芷若道:“我被金花婆婆点了穴道,还没完全解开。”
张无忌一听,连忙问明所点穴道,施功为其解穴。凭借九阳神功和乾坤大挪移,张无忌虽不了解金花婆婆的点穴手法,但还是很快将余下的禁制冲开,令芷若恢复自如。
芷若一边松缓筋骨,一边问道:“张教……无忌哥,你怎么在这里?”她本欲用“张教主”这样的称号来拉开彼此,但想到曾经的过往,想到其为人之赤城,这般生硬实无必要。
师父要求自己绝不能爱上他,那为报这九载师恩,自己不嫁他就是——事实上自己本来也就从未考虑过此事,也许没有师父这“横插一杠”,随着交往和了解的加深,自己与张无忌之间不是没有可能,但既然师父有此要求,自己就将这未来可能的命运线断掉就是。
至于师父要求自己施展“美人计”取得屠龙刀,先不说其中有违道义,只论计策本身,既要自己不得爱上张无忌,又要自己以□□之——师父也实在太高看她的定力和意志了。
还是那句话,为报师恩,她自会竭尽全力去夺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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