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二十一年,白日晼晼雪絮漫天。
屋脊伫立的吻兽,被覆盖掩埋,只露出了头角尖尖。
镂花窗外朔风凛凛,呼啸徘徊不得其入,仅一墙之隔,却是馥郁生香暖意融融。
偎了白狐裘的榻上,月白的绸袍凌乱地摆着,再加上那玉瓷般的肌肤。
三者近乎融为一体。
若不是还有那垂落的乌发,根本就看不出来,是有个人软躺在那儿。
江鹤汀半阖着眼眸,手摸索到软榻旁边,掐了朵花。
粉簇簇的花,仿佛仍以为自己舒展在春日里,开得鲜妍极了。
放在口鼻处,是清甜的草木味儿,闻着人也清醒了点。
今日天寒,地龙烧得旺了些,熏得他昏昏沉沉的。
剔透的翡翠珠串,盘在骨节分明的长指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捻着。
只是倏忽间,这份懒散散地安宁,便化为虚无。
‘喤 ——’
‘喤 ——’
‘喤 ——’
自第一声起,城外寺庙便此起彼伏,钟声齐鸣。沉闷的嗡鸣震荡四逸,一瞬间好似连风雪呼号都停了下来。
天地世间齐齐噤声,只余下这丧钟传彻八方,一下又一下,敲得人胆战心惊,惶惶不安,敲得京城天翻地覆,前途未卜。
缠绵病榻的陛下,终究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冬日。
江鹤汀尝试了好几次,才把嘴角的笑意给压下去。
想他汲汲营营多年,给太子当伴读、跟班、狗腿子。
图的不就是今日嘛。
上有新帝宠信,下有朝臣恭维。
自是此生无恙,前途坦荡。
江鹤汀支在榻上,缓缓坐起身来,思忖等会儿进宫该穿哪一身。
既要合了丧仪,又不能失了他东宫近臣的身份气度。
届时那些嘲笑他荣安侯府是空架子的人,都得敛衽低眉,将一份份孝敬双手奉上,恭恭敬敬地说着奉承话,半点不敢怠慢。
指尖落在膝头轻轻叩着,江鹤汀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挑了挑。
若不是还在国丧期间,他怕是已经笑出声了。
急切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深青夹袄的小厮步履匆匆,连在外间抖落寒气都顾不得了,直冲冲地便莽了进来。
‘啪嗒’。
手一松,珠串掉落在地上。
江鹤汀正要起身去捡。
便听到:“侯爷!侯爷!陛下、陛下龙驭宾天了!宫里传来消息,临终前留下两道旨意……”
“废黜太子。”
“传位顺王。”
松子的声音带着哭腔。
又道:“顺王回京时带了八万精兵!此刻京中各处已尽被封锁,不管是皇亲勋贵,还是世家大臣,府邸外头都围得水泄不通,连只鸟都飞不出去了。”
霎时间天地转换,也不过如此。
是该哭的。
毕竟他的主子,怕是要紧随陛下而行了。
江鹤汀眉尖蹙起,觉得应当是地龙烧过头,闷得人头昏听错了。
不然怎么会是顺王呢。
再想到和顺王那为数不多的交集。
他神色木然,将翡翠珠串捡起,行至窗前,伸手推开。
外面冰霜寒气实在冲人,江鹤汀望着那白茫茫的天地,一股寒意自下而上涌起,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押错了宝。
许是久未开口,喉结滚了半天,才被硬掰开来,“知道了,出去吧。”
松子神情惶惶,手背在眼上擦了几下,强忍着没哭出声。
退出去,守在门外。
声声钟响还未停歇,余震砸下了檐上积雪。有那么一丝一缕,飘进来落在了眼角,江鹤汀屈指抬手抹去。
顺王,越珩,曾经的四皇子。
太子素以贤德闻名,嫌恶越珩的出身,却不愿污了自己的名声。不过他是太子,只需眉头微蹙,眼中掠过一丝嫌恶,自有无数人抢着为他分忧,替他效劳。
学宫里许多的人,都曾带人教训辱骂过越珩,以此来讨太子欢心。
最开始,他其实是不愿的。
但在太子冷凝的目光里,还是选择了妥协,成为其中一员。
他记得年少时,那人力气极大,要好几个宫人一起,才能将之掼在地上。
学宫的青岩玉地砖冷硬,瑞兽纹在他脸上拓印出红痕。被人钳住后颈按在那里,血顺着眉骨流淌,糊了大半张脸,既狼狈又狰狞。
就算如此,头也是挣扎着向上昂起的,从不肯示弱低下。
而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死死地剜着他们。
似无尽深潭,恨意与阴翳在其中翻涌交织,曾让江鹤汀做了许久的噩梦。
梦中他被毒蛇紧紧缠绕,近乎窒息。
直到太子请来护国寺的大师,为他讲经祛秽,赐下开过光的珠串护身,日夜佩戴着,才慢慢好了起来。
而现在,太子被废了,大师圆寂了。
噩梦成真了。
如今越珩一朝大权在握,当年他们那般行径,怕是一笔一笔,都记在账上等待清算。
恍惚间,他想起曾听过的一则传闻。
打蛇不死,蛇必记仇,总有一日要循着气味寻来,缠得人尸骨无存。
由此可鉴,传闻不虚。
江鹤汀扯了扯嘴角,比石头还僵,这次他是真笑不出来了。
也挺好,省得担心在丧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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