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雪不止一次感慨,今年天气真的很怪。
一夜之间,晞湾镇全白了。
杨美珍说自己是北极熊,冬天来了,需要冬眠。她每天不到八点上楼休息,把“阿珍副食”交给边雪打理。
“冰可乐,”几个初中生放学回家,“一瓶。”
边雪正支着手烤火,动也没动:“里面,自己拿。”
为首那小孩儿长得瘦高,羽绒服上打补丁,脚上却穿了双新跑鞋。
两个同伴凑到边雪身边:“好冷啊,哥,你的小电暖好像不起作用。”
“冷还喝冰可乐?”边雪把电暖踹过去。
“冷才要喝冰啊,以前阿珍看店的时候,冬天都不给冰柜插电,”边上的男孩回头,嚎了一嗓子,“小磊,好了没怎么这么慢!”
云磊踏着荧光绿跑鞋出来:“你咋把电源拔了,可乐不冰!”
边雪拿手背碰了下可乐:“阿珍拔的,要不上楼问问?”
云磊瞅了眼二维码牌子。
咋遇上奸商了,早知道先不给钱了。
“喝吗?”
“喝吧。”
“不冰。”云磊反驳。
这群小孩儿真有够难搞的。边雪揉了下酸胀的肩,站起身敲了两下小腿。
“让让。”边雪支开三个初中生。
扒掉电暖,关了电灯,“唰啦”一声,卷帘门落下。
“拿来,”边雪冲云磊伸手,“我给你冰。”
云磊没听明白:“你怎么冰?”
话还没说完,可乐被插进雪地,边雪拍拍手觉得不够,用脚尖补了点雪。
“你……”云磊反应过来,抓起可乐追上去,“哪有你这样的!”
“哪样?”边雪说,“你就说冰不冰吧。”
三个小孩儿从来没在镇上见过这样的人,支支吾吾好半晌,就这样走到岔路口。
因为不顺路,他们放弃跟不讲理的阿珍外甥争辩,你一口我一口,喝完今晚的可乐。
云磊拎着空瓶,见边雪还站在原地。
他长得没什么攻击性,只眼尾微微上扬,带了点细尖感。云磊形容不上来,总觉得他长得像同学在手机上看的BJD 娃娃。
云磊一肚子的话,忽然不好意思说了。
边雪在这干什么?等他?
“小磊是吧?”边雪还真在等云磊,“想找你打听点事。”
没见过谁这样找人办事的,云磊问:“哦……什么事啊?”
“你认识陆听吗?”边雪说。
云磊的表情古怪:“认识,怎么了?”
边雪顿了顿:“不白打听,明天我把冰柜插上,你们再来,请你喝可乐。”
“不是这意思,”云磊挠了下头,“你要找他吗?”
“对,”边雪问,“你知道他家住哪吗?”
云磊给指了条路,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等边雪走远,追上来补充了几句。
晚上风大,但下了一个星期的雪好歹停了。
陆听家离这不远,确切来说,镇子不大,所以去哪都不远。走过去不到十分钟,以前他在林城,十分钟哪里也去不了。
边雪大学毕业就留在林城工作,两个月前,工作上出了问题,至此他没有留在林城的理由,连每天起床也显得没有意义。
摸到口袋里,杨美珍随手拿给他的硬币,边雪长舒了一口气。
找人结婚这事,像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场行为艺术。如果让韩恒明听见,保准又是一句“边雪你什么毛病,真有你的”。
边雪走得很慢,走走停停,回想起云磊的话。
“陆听他性格有点奇怪,要不你白天再去?”
奇怪的人边雪见多了,陆听排不上号。
那人长期待在晞湾镇,缺钱、单身未婚、健康。他看着比镇子上的百年老树硬朗,生命会比店里的木椅更长。
一切的一切,都会比边雪自己更长。
最主要的是,杨美珍信任他,喜欢他。找人照顾杨美珍这事,陆听是最好不过的人选。
路灯变少了,陆听家在巷子最里端,65号,是个老旧的独院。
一只大黄土狗在院门外徘徊,听见边雪的动静,和他对视一眼,擦着他的小腿跑开。
深巷中传来几道哐、哐的声音。
边雪敲了敲门,没人应声,门“噗”的一声滑开。声音从侧院传来,暖黄色光线从小门倾泻而出。
陆听背对房门,坐在一张木凳子上。
下雪的天气里,他身穿黑色工装背心,裸露臂膀,每挥动一下手中的木刻锤,肌肉便跟着紧绷起来。
他脚边散落了些麻绳和软尺,周围摆放着不同成色的木料。房门半掩,边雪堪堪窥到一角,闻到松节油和樟木的苦香。
随着下一次木刻锤落下。
咔嗒。
边雪手指一点,仿佛听到熟悉的快门声。
他刻意发出动静:“陆听。”
陆听没有回头,边雪又喊了几声,穿过整洁空旷的庭院,来到门边。
“你好,有人吗?”边雪曲起指节敲门。
他站在离陆听四五步远的地方,陆听宽硕的背影顿了一顿,眼见着就要回头,却只是放下木刻锤,拿起工作台上的雕刻刀。
边雪足足愣了五秒。
他有哪里惹陆听不高兴了吗?因为买烟的事?哦……那天他的确推了陆听一把。
边雪踢开缠绕的麻绳,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靠近后,他看见陆听右耳后的疤。红色的一片,落在微长的发丝间。
“喂。”边雪拍上他的肩。
铛——
木刻刀砸到地上,余音刺耳。
陆听的脊背在一瞬间绷紧,他反手握住肩上的手腕,“唰”的一声,回头睁大眼睛。
他的下巴上长出一层薄薄的青茬,边雪没来得及细看,因为这人的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正向自己挥来。
木屑飞扬,蹭在边雪脸边。
指头碰到边雪的耳垂,陆听猛地顿住,他对上边雪清澈的眼眸,乌黑透亮。
呼吸一顿,急忙移开视线。
边雪的皮肤很白,脸颊被冻得泛红。手里的触感柔软,这一瞬陆听却想到坚硬的小叶紫檀。
庄重清冷,价格昂贵。
边雪的眉毛皱得紧,退到门边,一边说话一边揉搓手腕。
他在说什么?陆听一句也……读不懂。
陆听认得他,阿珍姨的外甥,在林城做摄影师。
在晞湾镇,除了周展,没人会拍陆听的肩。很少有人会主动靠近。
边雪是个例外,他很奇怪,和阿珍姨口中的“乖”沾不上边,也和陆听想象中的样子对不上。
他来这里做什么?迷路了?
可晞湾镇总共就这么大,不可能因为一场雪,就覆盖了边雪多年以来的记忆。
更何况 65 号院在小镇最深处,这是个被遗忘的数字。
陆听下意识看了眼外面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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