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不开心?
春芜回想,好像确实如此。从上完朝回来,太上皇面上看不出喜乐,但春芜能感受到他情绪不比寻常。
“你知道万岁爷为什么不开心吗?”
啸月如今丧着张脸,比之前吃相思之苦时还要郁闷,春芜知道它护主心切,也跟着担忧。
啸月显然知晓缘由,它说:“是因为崔长庚。”
饶是没人听得到啸月的话,春芜还是惊得左右环顾了一下。崔长庚,是靖元帝的名讳,她们这些下人是不能直呼的。
在外头人多眼杂,春芜怕自己和啸月的交谈被人看去做文章,她便拉着啸月想要回屋说,啸月却领着她往偏殿去了。
“啸月,这是要去哪儿?”
春芜看着啸月冲着一处有太监把守的房间去了,心中有些不安。
到了跟前还不待春芜开口,两个太监看见啸月,便自觉打开了门,顺道唤了她。
春芜跟着啸月往里去。
进来后春芜才知道,这个偏殿里里外外全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盔甲。其中几把长刀,和方才太上皇同靖元帝比武时所用的很是相似。
啸月走到最里面的那间隔室,停了下来。
冰冷的银光照进她眼里,春芜抬手遮住,从指缝间看去。
一具高大的影子隐匿在黑暗中,春芜吓得连连后退,但影子并未动作,啸月站在她身前丝毫未动,春芜勉强自己镇定下来。
闭上眼再睁开,春芜才发现,那不是人,而是一具玄铁盔甲。
窗户透进来的光柱下,它吞噬着光芒,转为自己莹亮的墨色,由上而下一股说不出的冷硬。肩甲上一对目眦欲裂的凶兽,都不及这具盔甲给人带来的威压。
通圆的甲身让整副盔甲看上去少了一分锐气,甲片像龙鳞一般层层交叠,坚硬又不失美观。
同色的头盔垂立,乍一眼看去,似有人在沉睡。
它矗立在厅堂正中央,不知为什么,春芜觉得,只有不见光明的堕落神明才配得上它。
啸月后腿弯曲,坐立在玄铁盔甲跟前,目光迥然,神情虔诚。
这是太上皇曾经所穿戴的战甲。自太上皇的铁骑踏进皇宫的时候,就被搁置在此,外出游历,行囊从简,因其过重又占地方,所以没有带走。
一晃眼,太上皇上一次穿这副盔甲已经是六七年前。
啸月感叹:“其实我已经有些不记清主人穿这身盔甲是什么样子了。我只知道很威风。”
随着啸月的视线望去,春芜发现盔甲的后面,还摆了一排兵器架。枪、刀、箭、鞭,都带了些陈旧的痕迹,啸月说,那些都是太上皇以前用过的兵器。
啸月似是想起了以前,自顾自说起来:“从前崔长庚最为崇敬主人。他崔氏一族是前朝的罪臣,在流放途中,他族人拼尽全力才将他一人救了出来。他走投无路,来投奔主人,主人爱惜人才,将他留在身边,授他武艺,给他爵位,甚至还将皇位让给了他,这都是因为主人真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可惜才三年,他就完全变了。”
“他现在是名副其实的皇帝,万人之巅,已经不再记得主人是他的哥哥,他把主人当做他皇位的威胁,处处提防,可皇位本来就是主人的,只要主人想要,随时可以拿回来!”
春芜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上前一步抱住啸月,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得厉害。
“啸月,这可不兴乱说。”
自己刚刚,是听到了太上皇的不轨之心吗?
春芜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不轨,毕竟皇位确实曾是太上皇的。
可如今靖元帝正是盛年,即位以来,颁布了许多惠民强国的政策,是一个不错的皇帝,若太上皇没有合理的由头就要复位,动摇国本,可能会陷入不义之地。
啸月打断她的猜想,“我就是这么说说,主人对皇位才没心思呢,要有干嘛给别人?”
春芜一听,觉得也有些道理。
啸月余光瞥见兵器架旁边暗处里的一抹暗光,突然起身小跑过去,从那儿拖了一副小盔甲出来。
春芜上手摸了摸,材料质地与太上皇的这副一样,只是这副小得多,而且看上去也不像人穿的。
看啸月尾巴竖起,春芜反应过来,这是啸月的盔甲。
“只是我的!我穿上去可霸气威武啦!”
啸月用鼻子去拱,试图想把自己套进盔甲,但它久不碰这副盔甲,已经找不到头脑了。
春芜看它推着盔甲跌走,快撞上一旁的柱子,不由笑出声,“好了,我来帮你穿。”
春芜弄清楚了每一块盔甲的位置,一一给啸月穿上。果真如它所说,穿好之后,啸月大眼一瞪,颇具气势。
啸月没神气好一会儿,又叹了口气。
春芜有些心疼,温柔问它:“怎么了?”
啸月开始述说起它印象深刻的一些往事。
草原、荒漠、峭壁、极寒之地……听啸月一一数来,春芜才对这位诛暴君、开新国的皇帝有了一点实感。
啸月自是心疼它的主人,从它感情充沛的话语里,春芜也开始对他有了一点点心疼。
春芜看着那身玄铁打造的铁甲,上面泛着的寒光,莫名让人胆寒。但是她仿佛因此看到了曾经在战场上威风凛凛、大杀四方的太上皇。
从前只是觉得太上皇厉害,因为他,天下百姓才能有安居乐业的机会,纵使这个机会,是用鲜血浇筑的,可他们别无选择。
经历这么多磨难的时候,身边都只有啸月,他会不会有一瞬间觉得孤寂无趣呢?
[啸月想回到从前。虽然那时主人不能给我吃好的、住好的,主人还总是带着我风里来雨里去,说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死在哪个地方,但是主人和我都很自由快乐。]
春芜被啸月眼里的向往感染,她笑着摸了摸它的头。想起方才啸月的问题,她问:“啸月,以你在万岁爷身边这么久的经历,你知道万岁爷失意的时候,会做什么吗?”
啸月被这么一问,开始低头思考起来。突然它眼前一亮,想到了什么。
春芜听了,抿嘴有些为难,但一想到福川,心里又有了主意。
她拍着胸脯道:“交给我!”
啸月闻言,高兴得想蹦跳,但它穿的盔甲太重,阻碍了它的动作,它只好眨巴着眼看着春芜,眼里全是崇拜。
月夜。
桂影半墙,花已落尽,只剩幽绿的一树绿叶。
啸月咬着太上皇的袍角,缠着闹着把人扯了出来。
“啸月,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啸月咬着衣袍,不好出声,只能咕噜咕噜发出声响,让他更是一头雾水。
远远听到了树叶摩挲,瞥见一抹嫩黄消失在墙根处。
福川扛着梯子,跑得气喘吁吁,春芜听说武功高强的人,五感比普通人更灵敏,她怕太上皇发现,计划泡汤,只好把手里折的桂枝往臂下一夹,跳起来捂住了福川的嘴。
“嘘——小声点!”
福川一口气上不来,眼睛翻白,差点撅了过去。
春芜拖行福川到一处隐秘的地方蹲下,这才松手。
福川得了气,猛吸一大口,幽怨瞪着在一旁张望的春芜。
死丫头,差点没把他憋死!
春芜见太上皇和啸月要过来了,用手肘支了支福川,悄声问他:“东西准备好了吗?”
福川一直瞪着她,可她根本不回头看他,只一味支肘戳他。
福川从身后拿出一坛酒递到她面前。
春芜两眼放光,回头夸他:“福公公,真有你的!”
福川没好气哼了一声。
“是我要的好酒吧?万岁爷保管喜欢的那种?”
哎哟!这小丫头还质疑他!福川眼神漏了凶,春芜抿唇,眨巴着眼,见她这样,福川也没了气,点了点头。
啸月扯着太上皇到了仪门处,它抬起前腿搭了搭门槛,示意太上皇往那儿坐。
太上皇顺它意坐下,啸月挨着他的腿,仰头看天。太上皇循着它的目光看去,一轮残月高悬黑夜之中。
皓月不与碎星争辉,共绽光芒。
“你想和我一起赏月?”
啸月听懂了他的话,点了点头。
太上皇摸摸它的脑袋,重新抬头仰望。
啸月喜欢月亮,特别是刚跟着太上皇行军的时候,它总爱深夜跑到高处对月嚎叫,吵得将士们难以入睡不说,有时还会招引来一些深林野兽,经太上皇训了几次,才改了这个毛病。
这也是它名字的由来。
一时间,一人一狗就静静地待在一起。啸月一回宫就发现了崔长庚的变化,也有些明白主人为何突然回京。主人伤感它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用头去蹭主人,伸出舌头舔舐他的手背。
这是它能想到的所有抚慰人心的事了。
夜风寒凉,枝叶沙沙作响,淡淡清香弥漫开来,点点黄蕊映入眼帘。
是桂花吗?
桂花不是早就开过了吗?
太上皇抬手接了几朵,发现是干花。
小跑声由远及近,太上皇转眼,不知道啸月什么时候跑走了,咬了一个网兜回来,里头是一个酒坛子。
啸月把绳头往他手里塞,太上皇接过,把酒拿了出来。
“给我喝?”
啸月点头,太上皇紧接着问它:“哪儿来的?”
啸月一下子不知如何反应,它忍不住往一暗处瞥。
太上皇唇角轻弯,他打开酒封,顿时酒香四溢。
“鬼鬼祟祟躲哪儿干什么呢?”
太上皇握着红绸布的手一翻,本来软绵绵的红绸布突然像石子一般飞出,砸进了黑暗中。
“哎呀!”一声低低的惊呼过后,一阵窸窸窣窣,就见春芜捂着额角,被福川半推着挪了出来。
对上太上皇的视线,春芜放下手置于身前,两人看起来都有点心虚。
“万岁爷。”
太上皇招手,春芜心领神会,走到他跟前,不用招呼,啸月自己站到了春芜旁边。
太上皇转着酒坛,借着月色能看清里头的波澜。
“自己说说。”
春芜的话到了嘴边,被福川抢先了:“万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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