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刻发准备回来扶钟锦的时候,当头就是这场对峙。
身后,十余个械师刚刚死里逃生,因为梁阎一路神色不虞,都跟群鹌鹑一样声不敢吭。好不容易盼来了梁小少爷,这热闹就好像赌桌上的骰子,从靳大人那里滴溜溜滚到自个儿一侧,留下钟锦一个人寂寥。
那是真的孤寂,绕是万刻发不明就里,也能看出来。
因为草木叆叆,将山道口遮掩得很隐秘,以至于少年郎站在那里就如山神倚靠着她的万里青山,懒散中透出疲惫。
她对面的梁阎冷哼:“前朝余孽都混入我大应朝堂了,宣王殿下自有除奸之责!”
哦,宣王。
当日在冶阁,首府大人最喜欢的便是靳衷那双眼睛,干净,聪颖,凌然有少年气。可情随时迁,她瞳孔里那层雾气大概已彻彻底底变成污浊,罪名叫处心积虑。
钟锦垂下眼,摇头。
“说得倒是大义凌然,还是让我……学生,来猜一猜。”吹箫刀不同于匕首,本就是专为莫上麟打造,拿在手里沉得很,她随手丢了,“先生真能靠自己找到余孽,这步棋早就走了不是。那皓京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左手揉搓过右腕,她忽然想起到了该行针的时辰,晃了下神,接着道:“争皇位,本就是各凭手段,可太子殿下号称行君子之道,纵使起兵也希望自己是‘勤王之师’,但他师出无名啊。
其实这位对前朝余孽的搜寻早就开始了,只是局势紧急才不得不闹大动静,否则先生您怎么会才发现这人,近在眼前?”
安置好宣王,梁来之刚过来听了半耳朵,“啊”了一声:“爹,你们在说谁?”
“没你的事!”
“华妃啊。”
两道声同时响起,梁阎狠狠瞪了她一眼:“靳衷,你太自信了。”
手无寸铁,气虚力竭,钟锦实在不觉得“自信”这二字与自己有什么干系,朝梁来之一笑:“好安,去那边等着,等会有人来。”
这繁杂交错的官场之事梁小少爷自觉是懂不了了,等他被两道灼灼目光逼走,钟锦不再撑着,退后几步倚住山壁:“行了,梁大人。我还猜到您为了给三殿下解蛊,这么多年一直在找华妃,要不是此战事急,断不会拿她去换陛下的虎贲军。”
那边神色愈沉,她最初一刻流露出的寥落已然消失在不疾不徐的语调,好像她真的从来就是如此,老辣,狡黠。
继而挑眼:“不过有一个问题我很好奇,华妃这么多年一直藏的很好,大人到底是如何确定她身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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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刻发没有过来,但一直留神听着这边动静,话里话外那足以颠覆整个大应局势的信息都如万顷波涛,因为不能表现出来,逼得他一身冷汗。
此刻他发现靳大人周身的气势骤然变了,那是一种久居上位者才会带来的,一句话让人拆解出千百层意思的冲动,可偏生这么久的交情依旧往这人身上套了一层纱罩,也或许是这张面容生的太过年轻,万刻发觉得她身上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傲气,就好像她依旧是那个械道第一人,天之骄子,根本不屑于虚与委蛇。
习惯性皱眉的人眉心都有两道很深的印,梁阎将这皱痕加重了许久,缓声:“你在试探什么?”
“试探?”钟锦笑起来,极好看的少年面容便神采飞扬,“大人,我只是好奇而已。淮阴靳氏是前朝显氏是不错,可仅凭我求宣王保她,还不足以证明花禾溪有问题。”
贺老板给她选的这个身份,钟锦后来仔细调查过,可直到此时她才隐约察觉贺连章的最后一层用意,果听梁阎狐疑:“直呼旧主之名,你效忠的不是华妃?”
果然。
钟锦嗤笑,继而她说话里带上些咬牙切齿,顺着交锋:“棋局之上,除了执棋之人都是棋子,你说谁有资格让我效忠?”
“所以那是真的!”梁阎横眉厉声。
自那日莫上麟阻止他继续调查花禾溪行踪,后面的信息他便谁也没说,现而今居然连缀起来。
十四年前,江南,花禾溪与第六皇女为钟飞令收入内宅,与此同时另一个花禾溪现身漠北;等十个月后钟府三姨娘诞下一子,漠北那个华妃似乎已经死了。
其中第六皇女生辰可考,信息与那个钟锦基本符合,而那枚……生辰锁上的时间刚好比钟家七少爷早两个月,也就是说,虽然没人知道华妃离宫是否真的有孕,钟露白都很有可能被调过包,是末帝血脉。
这可比什么皇女重要多了。
更有意思的是,那把从花禾溪身上搜出的证物,他还未交给皇帝,赌的就是陛下见过华妃,不需要证据。
省下一个筹码,梁阎心情好的有些微妙:“师生一场,老夫便解此疑问,是你主子的东西。给我拿下!”
听墙角的万刻发一愣,御林军条线反射拔刀,却被甲末先顶住咽喉:“主子有令,保护靳大人。”
“脑子灌黄汤的,也没指望你们。”
梁阎对着马车斥了一句,紧接着路尽头就跑过来那一身花花绿绿:“爹、靳兄,六爷来了——”
“奉父皇口谕抓个逆贼,这马颠死我了。”
烟尘之上,莫白泽毫发未伤但一脸菜色,恹恹与梁来之打招呼:“就是这个人?给本王额小靳公子!!”
“……六殿下?”
嘴角极细微地一抽,首府大人也没料到来的是靳衷头号捧角,半年来最出名的事迹就是给靳衷鞍前马后,他快速收拾表情:“虎贲军听令。”
“不,不对。”莫白泽挥手打断,极难得的动了一次脑子,“那个,先生,出了冶阁,呃本王比您官阶好像,大那么一点。”
梁阎脸绿,毁师灭道第一人就放心大胆撒开马鞭,跳下来。
然后于众目睽睽中大摇大摆走到朝廷钦犯面前,威风不过两息,抽气抓了把头发:“靳衷?”
因为个高,他说话时低下头,声音也刻意压轻。钟锦瞳孔很细微地一颤,移开视线。
莫白泽戳了她一下,五官乱拧:“说句话啊我的少爷,冶阁首智大人,这到底什么情况?我要抓你?三哥呢?你怎么又惹了前朝官司了。”
虽然年纪不大,但莫白泽的身形已经很有皇族威仪的样子,身后人要是知道这位抓人的搁这儿和犯人挤眉弄眼,必定高呼我朝无望。钟锦很轻地笑了一下,从六爷的视角只能看到微颤睫毛和弯起的嘴角,呼吸都停了一瞬,赶忙补:“你放心,皓京城都乱套了,又不是你造反。冶阁散了学,太子哥哥马上打到城下,指不定明天老头子就成太上皇了,谁有心思管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事,只要你一句话,我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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