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灰尘遍布的地下室里，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咳着嗽面面相觑。
他们在一番试探后被烦不胜烦的富江挥手赶了下来，美名其曰“你们有时间和精力胡思乱想不如去帮我打扫卫生”。
地下室已经一年多没被打开，诸伏景光捂着口鼻四处观望，大致看清楚了布局。
根据犯罪片和推理小说的罪犯第一守则，每个在密谋不可告人秘密而又孤军奋战的反派都应该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地下室用于藏匿自己的邪恶计划。
富江自然也不能免俗，但她并不打算完全落入俗套，比如说，当诸伏景光扫视完这间不大的地下室时，他有点错愕地发现，这里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异状。
这只是一间简单的地下室，被用于堆放杂物，乍一看像间档案室，较深处的大部分地方都是罗列整齐的金属柜，漆着无趣的灰色，和任何一间档案室一样。
显然这不是富江的审美，门口那两个繁复的雕花木柜才是她的风格。
但经典朴实自有其好处，金属柜的玻璃门紧闭，灰尘一点没落进去，只需要简单擦拭外部即可。
地上同样是厚厚一层灰，清晰印出几串鞋印。
诸伏景光能看出来这是富江的足迹，她先从门口进来，在木柜前停留一会，又折返回去，再次回来时绕着某个木柜晃了好几圈，显然是在处理积灰。
随后脚印直直延展至地下室深处，诸伏景光直直望去，看见一扇紧闭的铁门。
他无论脑中怎么猜测，始终面上不显，他找到富江丢在角落的卫生洁具，感到降谷零的手搭上了他的手背。
降谷零一边说着有些抱怨的闲话一边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敲打：
“这地方多久没打扫了，那么多积灰。”
[楼上除了我们还有人。]
诸伏景光轻声应和：“姐姐说有一年多了，积灰很正常，zero你不是也在清洁公司兼职吗？应该很有经验吧。”
[能确定至少有一个，步伐和姐姐很像，体重也和姐姐近似，这里有监听器吗？]
降谷零拉长语调表明自己的不满：“那也只是兼职！以前被罚打扫澡堂那会子我就已经把这辈子的卫生都打扫完了！”
[初步判断没有监听器，也没发现监视器，但我感觉有视线一直盯着我们。]
诸伏景光简单宽慰他两句：“一个地下室而已，很快就能解决了，zero当时可每次都是第一个解决自己的部分的，这点地方肯定不在话下吧。”
[尽快清理完，我找机会上楼看，保持警惕。]
门口唯一一个被简单擦拭了的柜子顶端，玻璃罐里的蓝色眼球在粘稠的透明液体中上下浮动，它转一转，又从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方向移开。
别墅二楼的书房里，富江面无表情地和“富江”擦肩而过。
“富江”给自己戴好小指上的戒指，缓步往一楼走，而富江坐在她先前的位置上，继续对着键盘敲打。
诸伏景光此时也离开地下室，他在一楼的走廊上漫步，路过一扇又一扇紧闭的门。
富江的疑心病从别墅装潢上就可见一斑，别墅的每一间房间都被锁死，需要输入密码才能开启，连卫生间她都丧心病狂地安上电子门锁。
作为专业卧底、专业狙击手和半专业特工的诸伏景光走在走廊里，仍然为这种缜密感到心惊。
毫无疑问，这座别墅的安全性高到吓人。
远离市区，地理位置隐蔽，独立供电系统，全方位监控设施和警报包围，所有房间施以相同等级的安保，确保无论是强攻还是偷偷潜入，入侵者都需要花大功夫试图从这些上锁的门里找到唯一一扇藏有他们所需资料的。
诸伏景光回头看一眼半隐蔽的地下室，再次肯定以富江的谨慎程度，地下室绝对是个烟雾弹，里面不可能有她真正严防死守的秘密，不然她还不至于放心把两位精英公安就这么随手丢进去不加处理。
他越研究这座别墅的构造越惊慌，他的姐姐到底在干些什么，又有多害怕被知晓秘密，才需要这种级别的保卫。
诸伏景光循着记忆走回会客厅，在门口稍稍停顿，看起来有些犯难，富江没告诉他会客厅的密码，他自然也没法入内。
既然如此，他就只能上楼找一下不知身在何处的姐姐了。
他一转身，和楼梯上幽幽的蓝眼睛对上了视线。
富江靠在楼梯扶手上，对诸伏景光莞尔一笑：“怎么了景光，在找我吗？”
诸伏景光呼吸一窒，便知晓富江八成把他的行为都看在眼里，只是出于纵容和自信一言不发。
他轻松点头：“是啊姐姐，zero把地下室打扫得差不多了，里面那扇锁着的门你没告诉我密码，需要清理吗？”
富江晃悠悠直起身，诸伏景光看见她已经换了身衣服，她现在穿着一条蓝色礼服裙，裙摆长到脚踝，走起路来飘飘荡荡。
裙面上的碎钻随着昏暗的光线一闪一闪，富江几步踢踏着跳下楼梯，诸伏景光下意识上前扶住她，防止她扭到脚。
富江虽然穿着高跟鞋也如履平地，但还是搭上诸伏景光的手，她自然拉着诸伏景光往前走，把他扯离楼梯：“当然需要，是我忘了说，密码是妈妈的生日。”
降谷零把抹布丢进盆里，又一盆清水彻底变黑。
他有些头疼地换上一张新抹布，准备再把柜子擦一遍，他还是为自己的完美主义和洁癖犯难，见不得灰尘遍布。
抹布刚搭上玻璃，门口就传来了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他知道这是诸伏景光带来了富江，于是往门口张望，在看见人影前，他先看见了别的东西。
楼梯旁的高耸木柜顶端，玻璃罐里的眼珠正在沉浮。
降谷零抓紧了抹布，楼梯后光线暗淡，他看不清具体细节，但几年的卧底经验让他看一眼就知道，那是毫无疑问的人类眼球。
但现在没时间给他细看，富江的高跟鞋已经踩上了阶梯。
他若无其事扭过头，富江挽着诸伏景光的胳膊下到地下室时就看见降谷零勤勤恳恳擦玻璃。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带着惊叹扫视过焕然一新的地下室，轻飘飘拍拍他的肩膀，赞叹道：“厉害啊，零君。这么点时间就解决了。”
降谷零回头，谦虚地表示这都是诸伏景光的功劳。
他稍稍睁大眼睛，对富江的新服装表示慨叹：“富江姐晚上是要去参加宴会吗？这条裙子很称你呢。”
听到这句话，富江脸上的轻松一扫而空，变成复杂的愁绪，她唉声叹气着回答：“晚上有个不得不去的约会，我得去见一个……不太讨喜的朋友。”
诸伏景光立刻警觉：“又是那种家伙吗？需要我们帮忙吗？”
富江摆手拒绝：“不用你们出手了，我和她认识挺久了，她还有点理智，就是耗费精力，挺麻烦的。”
她摆明了打算自己解决，诸伏景光也就不再追问，他老老实实跟在富江身后，看她来到地下室深处的门前，按下了他们都熟悉的六个数字。
电子门锁“滴”一声，绿光一闪，富江旋开门把手。
门内是更空荡的房间，只挂了一副富江的大型画像。
诸伏景光粗略看一眼画，就皱起眉头。
写实风格的油画带着一丝让诸伏景光很不舒服的气质，富江坐在画布上，对着画外露出恬静的微笑。
画中女郎鲜红的长裙近乎笼罩了画外的富江本人，她裙上浅薄的一点蓝在铺天盖地的红色映衬下近乎失去颜色。
富江对此恍然未觉，她再次靠在门边（诸伏景光注意到她最近总喜欢靠着什么，仿佛自然站立对她而言有点费力），懒洋洋地说：“好了，就这点空地，拖完就算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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