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多米的距离,只够李和铮扫一眼旁边的桌子,犹豫是不是应该先把手里的餐盘随便放上去,不然他一手提包,一手端饭,腾不出手来和眼前的人握手。
骆弥生在他身前两步外站定,很安全的社交距离。比他低一个脑门儿的人身姿挺拔,双手抄在白色大衣兜里,隔着一层冷然的镜片,抬眼看他,看不出什么表情。
嗬,这架势。一时间李和铮有些恍惚。
记忆是个很玄的玩意儿,放在那里时以为消失了,一旦触及某些相似的场景,才发觉没忘干净。
骆弥生说是他的校友,也不全是。他是医学部的,招生不是一个行政体系,跟本部也不在一个校区,隔了四公里。
李和铮想起他十多年前,骑二十分钟的车到医学部的某间实验室找骆弥生。他本来穿着白大褂,也是这样,双手抄兜,见他过来了,忙去换衣服,说太脏了,千万别碰住。
思绪至此,李和铮露出个笑来,大方地上下打量打量他,没有寒暄,也没有开场白:“近视了?咋戴眼镜。”
或许是他的姿态自然得有些过了,骆弥生明显一怔,寻常的问题都招架不住,张口后仍顿了顿,才回答:“不是,是远视了。”
声音也熟,可见确实没忘。不过这种特色嗓音也挺难忘的,李和铮想着,又看了看骆弥生。这人长了张线条温柔的脸,嗓子是低音炮。
“老花了啊。”李和铮欠身把餐盘放到了旁边的桌上,“一起吃?”
骆弥生抿起唇,带动着面部线条也绷紧,匆匆点了下头,拔脚往最近的窗口去了。
李和铮便先坐下,拿起筷子后,看着眼前的饭,蓦地不知道怎么下手了,挠了挠眉毛。
——这突如其来出现的叙旧对象,比他突如其来地决定辞职滚回学校当老师还离谱。
没两分钟,骆弥生端着一盘小炒肉盖饭回来了,在他对面坐下后,正襟危坐。
李和铮看他这样子,越发觉得这一天怪神奇的,他开始当老师的第一天触发了游戏任务,骆弥生是第一个刷新出来的npc,头顶的名称是“尴尬的旧情人”。
“没必要,大夫,”李和铮开口了,调侃地笑,比起他的紧绷,更显得潇洒,“你坐这么直,开会呢?”
骆弥生没动弹,直视着他:“你怎么……?”
“新晋李老师。”终于有了合适的握手时机,李和铮在餐桌上冲着骆弥生伸出了手,“你呢?你怎么也在这儿。”
骆弥生垂眼,一眼看到他手心里有一块烫伤的疤痕,握了上去:“比你资深一点,骆老师。”
真稀罕,李和铮一挑眉:“我以为你进医院了。你带什么课?”
“我是心理老师。”有了肢体接触,骆弥生的肩膀终于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些,“平时就在校医院里,但主要做心理咨询,全科也都能看,双证。每周排两天心理健康课,一个月一次讲座……快五年了。”
李和铮点点头,饭都有些凉了,才吃到第一口。
骆弥生的声音是一种中低频的震动,在闹哄哄的食堂里依然清晰可闻。
李和铮没有追问他为什么没进医院,那不是旧情人的旧事,而是一位十多年没见的成年男人的私事。
他想起来一些已经模糊掉的信息,逐渐归拢在眼前人身上:骆弥生是本硕连读的,7年制。他比他小不到三岁,他们分手的时候他还在读书。
骆弥生却主动说着他们分开后他的情况:“我毕业后进了三院,规培了一年多,身体吃不消。考了执医后,辞职了。”
李和铮听笑了:“那你挺吃苦的,都要辞职了还苦哈哈地考什么试。”
骆弥生也笑了笑。他一笑像化雪,眉眼柔软,有那么点李和铮久远记忆里的样子了。
“从三院辞职后又参加了学校校医院的考试,考进来了。也算是一直没离开学校。”
“还是你厉害。”李和铮没什么形象地端起了餐盘往嘴里扒饭,“我是空降的。”
一错眼,骆弥生还盯着他看,李和铮差点噎住,有些无奈:“你这,显得我像个珍稀动物。你不饿?”
骆弥生忙垂下了眼,动了筷子,机器人似的,被说了就彻底不看了,两个人也没再交谈,拿出食不言寝不语的姿态闷头吃饭。
李和铮驻扎出去的时候饥一顿饱一顿是常事,进战区了能不能活着出来都两说,吃饭自然也养成了急行军的习惯,没五分钟,完成了光盘行动。
骆弥生抬头看他:“你这样子吃饭对胃不好。”
“不当大夫了还有职业病?”李和铮摸了摸胃,饱腹感确实是很强烈,“还成吧。”
“校医也是医。”骆弥生没什么胃口的样子,挑了挑小炒肉里的青椒吃,就放筷子了。
李和铮看着他剩了那么多肉,心里“啧”一声。从粮食短缺到每隔几天都能看见人饿死的战区回来,越发觉得浪费真他娘的是极大的犯罪,他恨不能直接把他的盘子拽过来把肉打扫完——倒也不至于。
哪有和旧情人久别重逢碰上了就惦记着吃人家剩菜的,成光盘行动推广大使了,又不是疯了。
愣神的瞬间,骆弥生突然起身,把两人的餐盘收在一起,转身去了收餐处。
李和铮:“哎你……”
李老师看着骆大夫那纯白色的背影,发出一声短促的笑,连他自己也觉得意味不明。
没吃几口饭的骆弥生送完了两人的餐盘,又走了回来,还是双手抄兜,站在他旁边等着。
散落在身体各处的记忆,逐渐冲破那些强行封锁的屏障,与骆弥生有关的许多事慢慢复苏在李和铮的脑海中。
他们一站一坐,李和铮又看看这位明显流露出友善讯号的旧情人,想着,他柔和的面相是白长的,实际上有一双淡薄的眼睛。定睛一看,瞧着是个不好说话的老师,他若是从医,也是铁面无私跟患者多一句话都没有的类型。
李和铮吃饱了也缓过劲儿来,浑身懒洋洋的,站起来,准备和骆弥生一起出去。但他觉得他们之间没什么旧事可叙。
他瘸着拐了两步,骆弥生便皱起眉看向他的右腿:“怎么了?”
“膝盖炸碎了,差点截肢,换了一个。”李和铮轻描淡写,“也是寸,在刚果金待了三年没受过大伤,去了趟苏门答腊追部落冲突,赶上他们上大家伙事儿。没办法,我这人喜欢原装的,和后换的没磨合好,就成铁拐李了。”
骆弥生脸色很难看,收回目光,艳色的薄唇抿成一条线。
李和铮扫他一眼,心想着到底还是人不如故啊,瞧瞧骆大夫这救死扶伤的心,感动感动。
他们不熟了。他原本也不是贫嘴的人。对自己开玩笑似的唏嘘两句,根本没往心里去。
出了食堂,李和铮停下脚步,再一次主动冲骆弥生伸出手,冠冕堂皇地说起客套话:“老同学。兜兜转转成同事了,也是缘分,我这一回来举目无亲的,以后多多照应。”
说是这么说,李和铮也只是准备和他碰上了打个招呼,碰不上不联系。
骆弥生沉默着,握上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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