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杲杲,岭南的夏天连一丝微风都是奢望。芭蕉叶被烤得蔫头耷脑,仿佛一捏就碎成渣,躲在树干上的蝉不知疲倦地叫着,吵得让人昏昏欲睡。
早已过午时,日头还是毒得狠。
宽大的蓑笠歪斜地撑着瘦弱的身躯,纤细的手指撑了撑蓑沿,一张白皙小巧不施粉黛的鹅蛋脸一下子露了出来,一双灵动如潺潺溪流,明艳如皎皎月华的眸子腾然出现,调皮地眨了眨。
春霜背着一箩筐的草药走在滚烫的石块上,欢快地踩着步伐,尽管炎热让人萎靡不振,但她像是一朵沾满露水的牡丹花那样娇艳朝气,没有一丝倦怠。
春霜扭头看父亲还攀在山崖上左顾右盼,希望寻摸更名贵的药材,其实他们父女俩都心知肚明这么炎热的天,即便是再名贵的草药也焉了吧唧,卖不出个好价钱。
可单靠春大福平日里给村民治些小毛小病,卖几剂草药是养不了家的,故而平日里他凭这识草断药的本事总是带着春霜上山采药,卖些名贵药材给城里的药铺贴补家用。
几滴晶莹剔透的汗珠顺着春霜的额头往下滴,越发让她那张鹅蛋脸显得娇嫩犹如夏日的水蜜桃那般香甜,左等右等还不见春大福,她倒也是个好脾气,不愿催促他,只道,“爹,我去清泉那处等你。”
“小心脚下。”
春大福摆了摆手,连一个眼神也没给自己闺女。
春霜小声嘀咕了一句,他没听清,再抬头时那姑娘已奔奔跳跳跑了好远。
春霜的水葫芦早就见底,她急需一潭清泉浇在脸上,没走几步,潺潺流水声越发清晰,一呼一吸间好像已经嗅到的是泉水的清香,她闭上眼想象自己仿佛下一瞬便能一头扎进这冰凉清冽的泉水之中。
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想象清甜的泉水入喉间,忽地后背一凉,粘稠的微风刮在她身上,明明是热得快要昏倒的夏日,却有一股强烈的寒意爬上她全身。
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春霜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寒意顺着后背爬上四肢。不远处宁静阴凉的竹林里骤然扑腾出一群翅膀,群鸟惊起飞向空中,她本能地被那处吸引了目光,四下无人寂静万分之际一声惊天的雷响打破蝉鸣鸟叫,吓得她一缩脖子。
炙热的太阳瞬间没了气势,浓云如墨,翻涌堆叠,远处传来滚雷沉闷的咆哮,铜钱大的雨滴拍在芭蕉叶上,天河倾泻般倒灌下来。
被炙热烤干的石头上霎时浸润着雨水,热浪滚滚直冲脑门,闷热之气弥漫在周身,黏腻的空气,滚烫的雨水,春霜脚底一滑,仰面摔在石头上。
啊~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她躺在柔软滚烫的东西上,定睛一看,是一个人。
一个男人,倒在河水之中,一身白衣上染着触目惊心的红,周身的河水都被染成了血水。
“啊!”
头顶的蓑笠被摔出几丈远,雨水顿时模糊春霜的视线,箩筐里的草药一股脑地掉在岩石上顺着雨水流向河里。
但她顾不得这些,揉了揉眼睛惊恐地望着那个横在河岸边的男人,恍惚间春霜心中一下便笃定刚才的寒意因这个男人而起,她双腿频频后蹬想要远离这个男人。
可雨水磅礴,让她无法无视眼前这个濒临死亡的男人,她硬着头皮又爬了过去,伸出两指探在男人鼻尖。
男人紧闭的眼皮陡然睁开,如同濒死的孤狼亮出最后的獠牙,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瞳仿佛要将春霜拉入深潭,薄唇努力张了张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春霜着实被这双黑眸吓坏了,猛然推开,男人闷哼一声又昏睡过去。
只是那一瞬春霜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念头,这个男人要杀她。可这又是不可能的,这男人面容白皙孱弱,手指修长细腻,并不像山野强盗,倒像是个落魄的秀才,只不过那双眸子……
“愣在这干什么?还不快救人!”
身后来自父亲的呵斥让春霜猛然清醒,可那双要弑人的黑瞳让她心有余悸,她按着自己心口不敢上前。
“爹……我……”
春大福三步并作两步又探了探男人的鼻息,“他尚有气息,快点扶他回去。”
“可……”总不能说他眼睛会吃人,所以不能带回家吧。春霜说道,“阿爹,此人受的是刀伤,来路不明,岂能带回家?”
“我教你医者仁心,你都忘到何处去了?”
“仁心也要看人……”这是个大麻烦……
雨越下越大,完全掩盖春霜嘀嘀咕咕的声音,这个男人腰侧伤口渗出的血已经由红转黑,春大福三指压住脉搏,眉头皱了皱,不由分说地将背上的箩筐交给春霜,自己背起这个男人就往山下走。
春家院子。
“把他衣服解开。”春大福抄起架上一条毛巾横在脖子上囫囵吞枣般擦了擦脸,顾不得浑身湿透,吩咐了一句便向后院灶台走去,父女俩背着淋湿的草药还拖着一个男人,“我去烧些水。”
男人伤口的血还咕咕往外冒,春霜不情不愿地解开这件洗得发白的靛蓝直裰,布料是廉价的麻布,肘部与肩头已磨得泛白起毛,却浆洗得干干净净,腰间系着一条灰色的布绦,同样陈旧却打得整齐规整,“倒有几分读书人的体面,会不会是个教书先生?”
长衫一件一件被解开,露出的是雪白的皮肤还有一道一道的伤痕,触目惊心,春霜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还没脱光?”
“爹,他伤得这么严重,还是个男人。”春霜直摇头,心底的担忧越发浓烈,但宣之于口又不知从何说起,“我……”
“男人怎么了?医者不问男女,况且要不是你耽搁不少时辰,他说不定这会已经止住血。”
是,父亲说得对,但春霜还是害怕那人的目光又忍不住朝床上看去。
春大福端着一盆热水走进屋内,拿出一把剪子将已经染红的布裤一剪到脚踝,比起上半身的刀伤,男人的长腿上更是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小伤口。
“看来他一路走来吃了不少苦。”
春霜看着春大福专注擦拭伤口,好奇地坐在一旁看,“爹,你猜他是干什么的,为何会有如此重的伤?”
“估摸着是个秀才,半路上遇上打劫的了。”
“可他……”春霜低头看着那双破损的云头履,鞋底几乎磨平,沾满了干涸的泥泞,仿佛在诉说他曾经历过怎样的奔波与狼狈,“谁家好劫匪会打劫这样的人?”
随着脸上的血污被擦洗干净,一张如皑皑雪山洁净清冽的面容落在春霜眼里,眉骨线条清晰,平添几分料峭的锋锐,鼻梁高挺,薄唇绯色,长发仅用一根青玉簪松松挽住,几缕墨发垂落颈侧,即便是这般狼狈的躺着,也难掩清贵儒雅的皮相。
春霜的心怦怦直跳,隐隐又有些相信这落魄秀才是打劫的目标,或许是看上了他的色……
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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