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朝,景华二十八年。
夏末骄阳似火,炙烤着皇宫各个角落,午后刺眼的阳光穿透树叶缝隙,零零碎碎洒在锦绣宫主殿的门前。
太后身边的掌事赵嬷嬷手端懿旨站在廊下,看着面前紧闭的屋门问道:“公主昨夜又饮酒了?”
“回嬷嬷,陛下病重后,公主日夜忧心,这些日子又常常因婚事被那些皇子围追堵截,心情不好,昨夜多饮了些酒。”
赵嬷嬷表情严肃,又是得了太后之令来的。
景回的贴身婢女阿鱼上前一步,低声解释道:“嬷嬷也知道,他们哪是真心为公主婚事着想,不过是为了让公主早早离开陛下,离开皇宫。送来的画像简直丑的人眼睛疼,家世也根本配不上公主……”
事实上,在整个上京乃至大梁,都无人能配上这景文帝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嫡公主。
赵嬷嬷听着阿鱼的絮叨,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手中懿旨。
“阿鱼——”
屋内传来少女的轻唤,是景回醒来了。
“奴婢在!”
阿鱼向赵嬷嬷行了一礼,边应着边快步往屋内走去,赵嬷嬷则端好懿旨,跟在她之后进去殿中。
轻薄的帷幔挡住外头刺眼的光芒,殿中茉莉花香扑面而来,架上摆满的珍奇摆件和稀世异宝折射着不同的光芒,似是走进奇幻瑰府之中。
景回爱这些闪闪亮亮的东西,景文帝便寻便天下宝物送来爱女跟前。
一路行至寝殿内,床上的少女正在缓慢舒展手脚。
她穿着寝衣,肤色莹白如玉,十指握拳高高举过头顶,泛着微粉的脚尖轻轻下压,如山峦般起伏的身姿缓缓上撑,随着一声嘤咛,又软软陷入被褥中。
赵嬷嬷请安道:“奴婢参见公主,公主万安。”
景回昨夜饮了整整两大坛子紫金酒,醒来时还有些晕晕乎乎。
她正仰躺着放空,等阿鱼端水来喝,乍一听见赵嬷嬷的声音还愣了下。
“起来吧。”
景回偏头,看见赵嬷嬷手中懿旨,坐起身问道:“嬷嬷怎么来了,是祖母那边有何事吗?”
赵嬷嬷举起手中懿旨道:“是太后有令,还请公主接旨。”
景回下床,心中边疑惑着何事这般劳动太后,边伸手接过懿旨打开。
上书内容逐渐跃入眼帘,景回越看,抓着懿旨的手越紧。
待看到最后一行字,她猛得抬起头来,桃花眸中装满了不可置信。
“懿旨中所写的陆颂渊,可是近来上京所传在北境屠城掠人,无恶不作陆颂渊?”
赵嬷嬷迟疑着点头道:“正是陆将军。”
“皇祖母给我和那个煞神赐婚?”
景回登时上了火,“本公主不嫁!是不是景傲从中作怪,我要去找这个混蛋算账!”
景傲是景文帝的长子,众皇子大臣之中便是他与景回最不对付,也是他最着急景回的婚事。
“并非,公主……”
景回将懿旨摔在床上,扯过一旁的薄纱披风就往殿外跑去,赵嬷嬷和婢女们吓了一跳,都连忙追上。
“公主!”
“殿下留步!”
“公主!二皇子并没有掺和!”
景回闷头冲到廊下,还是被赵嬷嬷挡住了去路。
赵嬷嬷跑到景回面前跪下,拦住她道:“太后料到公主会有如此反应,她吩咐老奴转告公主,公主若是想解惑,还请直接去养心殿,太后在那等您。”
景文帝病重之后,一直都在养心殿养伤。
景回问道:“我父皇醒了?”
赵嬷嬷道:“奴婢不知。”
方才那股冲动的劲儿已经下去了,景回深呼口气,道:“知道了,阿鱼,更衣!”
拿着衫裙追上来的阿鱼气喘吁吁,“是!”
-
景回到养心殿时,殿前并未有每次景文帝醒来那般兵荒马乱,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景文帝身边的大太监宁禄见景回来了,堆着一脸笑上前行礼道:“老奴参见公主,公主万安。”
“公公不必多礼。”
宁禄哎呦一声,笑眯眯说道:“太后娘娘前脚刚到,殿下您就来了。”
“父皇可醒来了?”
宁禄摇摇头,叹道:“并未,陛下已经睡了整整一日了。”
“本公主进去看看。”
“殿下请。”
养心殿中,厚重的帷幔挡住大半日光,衬得白日如黄昏般昏暗,汤药的苦味扑面而来,似乎味道比昨日晨起她来时更重了。
景回走进去,一眼就坐在窗边榻上低头看书的太后。
桌上烛火照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景回从来与太后不亲近,在模糊的幼年记忆中,她的母后似乎也与太后之间有什么龃龉。
“孙女见过皇祖母,祖母万安。”
太后抬头,垂眸扫过景回,“起来吧,坐。”
“谢皇祖母。”
景回坐在一旁,看向太后。
先帝早逝,景文帝幼年登基。当时朝中动荡不安,四方强敌虎视眈眈,是太后垂帘听政帮扶朝政。
甚至在强敌来犯之时,太后不顾阻拦,强行带着年幼的景文帝前去战场,坐镇中军,最终大获全胜。
可以说如今的大梁有此盛世,完全脱不开太后功劳。
后来景文帝亲政,太后便在慈恩宫中安心种花养鸟。近来景文帝病重,太后应众臣所邀,偶尔也出来主持朝政。
这些年过去,她面容虽愈显慈祥,身上那股威严却丝毫不减。
太后放下书,给景回斟了杯茶,开门见山道:“收到哀家的懿旨了?”
“是。”
景回看向太后,“敢问皇祖母,为何如此安排我的婚事?”
太后看着景回愤愤的模样,忽而笑了。
“你可是觉得,哀家是见皇帝过于疼你,生怕你像你母亲那般祸乱朝政。哀家要为那些皇子扫清障碍,才这般做的?”
“非是祸乱。”
景回说道:“父皇身弱,母后照顾父皇的同时,像祖母从前一样帮扶朝政。那时朝中安稳,无一人说母后不好。缘何到了皇祖母这里,母后就是祸乱了?”
“哀家不与你扯陈年旧事。”
太后淡淡哂笑,“你母后不是祸乱朝政,可你却是如今朝廷动荡的最大原因之一。”
景回嘴角微沉,眸色黯黯看着太后。
她说的没错。
天下皆知,景文帝与慧孝皇后伉俪情。
景回身为两人唯一的血脉,自落地起便被景文帝捧在手心里长大,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慧孝皇后薨逝后,景文帝疼爱她更甚。
待稍稍长大些,景文帝见景回慧心巧思,人品贵重,便亲自去请帝师出山,暗地里将她当做储君培养了起来。
景文帝多子,且多皇子,纵是景文帝不说,他们心里也门儿清景文帝的打算,早就不满景回虚占这储君之位。
是以这遭景文帝方得急症病重,各皇子们背后的势力便开始蠢蠢欲动,都张罗着想让景回快些嫁人,且嫁入自己的阵营。
一来,这一出嫁便是外人,景文帝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立景回为储君,让她继承大统。
二来,将来景文帝想立储,他也必定会选于景回有利,能给她撑腰,保她一世的皇子。
众皇子和大臣无心朝政,四下给景回搜罗画像,拼命往她宫里塞,景回不胜其烦。
朝中那些忠于景文帝的老臣知晓此事后,自然是站在景回这边。
每每上朝各方势力都要争吵,偌大朝堂如菜市场般,连带着朝局都开始动荡。
“因为你的婚事,不是吗?”
景回想说什么,太后抬起手臂制止她,“哀家相信皇帝就算是在病中,也能处理好朝中事。但此次为你和陆颂渊订婚,并非只是为了稳定朝纲,更是为了你父皇的身子。”
景回下意识看向景文帝,见景文帝在床帐遮挡下胸膛规律起伏着,睡得正好。
她皱皱眉,“祖母这是何意?”
“朝廷内部动荡,你父皇尚且能压住。但那远在北境,土生土长,手握边关二十万大军,从未见过你父皇的将军,以你父皇现下模样,可就未必能压制得了了。”
景回一愣。
“北境之地的混乱你也清楚。”
太后道:“陆颂渊比之过去任何一位北境统帅的势力都要大,都要难对付。”
大梁幅员辽阔,分为北境,南疆,东海,西岭四处。
其中东西南三处的镇守大将都是有功与朝廷且终于皇帝而晋升的人,兵权大握在每朝皇帝手中手中,兵任之人也都是每朝皇帝亲自调度,唯独北境除外。
北境兵权从圣祖皇帝之时,因一错误决定开始便流落在外,至今已有数百年,此后,便是每任皇帝的心头病。
此心病,并非是因为简单的兵权不在朝廷。
更是因为北境地处大梁和几个势力较强的外邦部落之间,曾有人亲眼见北境兵将中有大梁朝通缉要犯,也有人见北境有兵将与外邦部落来往,更有甚者说他们迟早要谋反。
总而言之,上京与北境多年不联系,得到消息多是道听途说,是以在景文帝和朝廷众人眼中,北境之内混乱不堪,甚至会威胁朝廷,迟早要出兵平叛。
陆颂渊的大名,是近来才传遍上京的。
传闻中,他虎背熊腰,青面獠牙,仅带千人便将北境之内统一,而后带兵横扫外邦,所到之处屠/城,虐/杀,鞭/尸,处处布满血雨腥风。
将北境之外虎视眈眈的三部之一的重沙部落,直接灭族并入大梁为重州后,他势力越发壮大,所得兵权尽数握在手中。
他本想一鼓作气,将其余两个部落也灭掉,却在行军时不慎被暗杀毒伤双腿,再不能站起来。
此战传遍天下,百姓对这个将军是又爱又怕。
景文帝和太后召众臣商议过后,一致要求趁他伤重召陆颂渊回京,断不能准许他这般下去。
而这陆颂渊手握北境之大权回京,是断断不能降罪的。
太后如今以联姻之名与陆颂渊表亲近,便可知陆颂渊如何令朝廷人忌惮。
忌惮之余,景回不免有些钦佩。
英雄嘛,无人不向往。
但若让景回嫁给他,她不愿。
“他既然肯听父皇之命乖乖回京,可见并无不轨之心,这般强行赐婚,若他不愿,岂非激怒他。”
“天下只有一个皇帝。如你所说,他若并无不轨之心,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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