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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御书房离开后,邹瑅便直接跟在颍王邹黍,也就是邹瑅如今仅有的皇伯父身后。
两人都没先开口,短暂的沉默踌躇后,还是邹瑅沉不住气,一边跟着继续走,一边试探问:“伯父,关于‘复儒教’一事,您打算从何处查起?”
成武帝在外亲征时,邹黍是监国,如今成武帝回来了,邹黍又有意避嫌,为了不落人口舌,成武帝便让邹黍担任九卿中的‘宗正’一职,管皇族宗室事务。
因为常年的征战,大嬴皇室的人丁并不算兴旺,上一辈,除了太后和几个太妃,就只有一个神志不清的老王爷——明王。
明王膝下虽有三儿两女,但他的大儿子英年早逝,小儿子死在了战场上,二儿子自小体弱多病,能活到如今,全靠珍稀药物蕴养。
老王爷的大儿子没有留下子嗣,二儿子有一儿一女,小儿子只有一女,三人都已经成婚。
成武帝邹黍这一辈,兄妹十三人,除了五个早就嫁做人妇的公主,便只剩下成武帝和邹黍两人。
逝去的几个兄弟共留下五子八女,都已经成年婚嫁,虽都在鄂阳,却都是些闲散享受的。
成武帝共育有三儿一女,长子邹玙战死沙场,二皇子邹珣膝下以育有两子一女,长子为二皇子妃所出,女儿和小儿子分别为侧妃和侍妾所出,且二皇子妃前不久又诊出了喜脉。
至于邹黍本人,他只有一个独子,且远在逍遥门,如今也就只有邹瑅和静姝以及成武帝义子邹杲尚未婚配,可能需要他操点心。
除此之外,有成武帝压着,这些宗亲轻易不敢翻起水花。
细算起来,邹黍这个宗正,没比子瞮那个典客繁忙多少。
而且,虽然还未正式提起,但是成武帝似乎早就有革新的意思,宗正典客这种虚职,在不久之后,或许便会不复存在。
不过,这些倒不是邹黍要担心的,若是可以,他巴不得辞官,回家安心养老。
或许是因为无儿女在跟前的缘故,看着双眸清澈明亮的邹瑅,邹黍莫名亲切。
因此,邹黍对邹瑅多了几分包容与温和。
邹黍一边走,一边平和问:“殿下以为呢?可是已经有了打算?”
见邹黍温柔和蔼,邹瑅也丢弃了那几分尴尬和警惕,但礼仪还在。
他点点头,邹黍也温和点头,笑着示意他说说看,他才说道:“‘复儒教’和乞巧节杀人一案脱不了干系,最直接的突破口是神武军箭矢的来源;否则,便只能挨个走访那些与丈夫打架的女子,从她们的口中撬出些许蛛丝马迹,但这样,所行事务将会异常繁重,还有很大可能无功而返。”
邹黍赞许点头,一边走,一边道:“你说得不错,箭矢是关键,但这事陛下已经交给太尉去查了,我们不能再插手。”
邹瑅有些失落,但想到邹杲,还是说道:“那就只剩下挨个询问那些女子及其丈夫这一条路了。”
邹黍点头,又道:“事不宜迟,我们兵分两路,殿下你带领陛下赐予的一百龙武军去坊间寻找那些女子,我先去廷尉府看看。”
因为‘复儒教’,和丈夫打架的女子不少,有几个险些把丈夫打死,这些严重的,暂时被关押到廷尉府,其他的小打小闹,官府出面教育后,便放其回去了。
“伯父您独自去廷尉府吗?”邹瑅又道,“安全起见,伯父还是先同我去城外龙武军营提人,让几名军士陪您一起吧。”
邹黍想了想,也没有拒绝,点头跟着他骑马去往城外的龙武军营。
两万龙武军驻扎在鄂阳城外二十里外,因为龙武军的驻扎,此地也更名为龙武湾。
拿着圣谕,两人提到了一百龙武军,到达城门口后,两人便一人带领五十人,兵分两路。
接过亲信取来的名册,邹瑅带着人亲自走访。
第一户是一对年轻夫妻,名册上写夫妻俩成婚四年,育有两个女儿,最大的女儿不过三岁,都正是需要照看的年纪。
邹瑅去时,夫妻俩一人抱着一个女儿,男人头裹纱布在给大女儿喂食,女人则抱着哭闹不止的小女儿在院子里转圈。
听到敲门声,还是女人抱着小女儿来开的门。
看到邹瑅和他身后五十名身材高大、凶神恶煞的龙武军,女人浑身僵硬,脸上都是恐惧之色,紧紧抱住怀中尚在襁褓中的小女儿。
“军、军爷,您……”女人结结巴巴,显然吓得不轻。
邹瑅带这么多人是为了震慑他们不错,但没想真对这些普通老百姓做什么。
“你不必害怕,我们来,只是想问你们几句话。”
这时,屋里的男人听到动静,快步跑了出来。
“翠云!”男人惊慌而来,手中的碗筷都没来得及放下,左手端着的木碗里是小半碗方便小孩食用的软和食物。
男人话音未落,便看正好对上人高马大的邹瑅审视的视线,明显,男人也吓了一跳,这时,大女儿也踉踉跄跄喊着爹爹跑出来。
男人又是一惊,但却不忘转身接住随时可能会摔倒的大女儿,让其抱着他的腿,并不动声色将抱着小女儿的妻子挡在身后。
“军爷,您、你们……”男人也哆哆嗦嗦、结结巴巴的,但却实实在在将自己的妻女护在身后。
女人抱着小女儿和大女儿一起躲在男人身后,明显非常依赖男人。
他们这架势,邹瑅倒是看不懂了。
“你们不必害怕,我们来,只是有些事想问你们。”邹瑅说着,亮明他的身份金牌,又道,“我是当今陛下第三子邹瑅,进去说吧。”
夫妻俩都吓够呛,或许是邹瑅等人脸太黑,两个孩子还哭了起来,大点的那个不敢大哭,只小声的抽泣着。
他们的院子在城门附近,比较偏,也不算大,夫妻俩平日里,一个在家做米糕,一个挑着上街叫卖,小日子倒还过得不错。
这些,从他们院子里的用具和其干净整洁程度便能看出来。
院子比较小,才进入二十人,便挤满了,龙武军又都高大,此刻还都穿着盔甲,黑压压的一片,一家四口只能站在阴影中。
看到两个小孩被他们吓得都不敢放声大哭,邹瑅也有些抱歉。
但为了能问出有用的消息,他只能继续黑着脸,看向女人冷声问:“你今早为何和你丈夫动手?”
女人一怔,一只手下意识抓着男人的衣摆,想让男人替她回答。
男人也瞬间明白妻子的意思,他虽然也在颤抖,但还是对邹瑅道,“不怪翠云,是我嫌弃她生不出儿子,三天两头打她和两个闺女……她实在受不了,才还手的。”
邹瑅盯着男人反手下意识护着大女儿脑袋的右手,再看着男人端着碗筷,却还微侧到身后、让女人抓着的左手,邹瑅实在是无法相信男人这番话。
“你们确定是因为这个?”
他话没说完,男人便连忙点头,“是,就是因为这个,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东西,我虐待妇孺,我罪有应得,”
邹瑅盯着男人,也不说话,只阴沉着脸上前,他上前一步,男人扶着妻儿后退一步,直至被逼到角落里,见邹瑅手握腰间佩刀似乎拔出来,男人大惊,丢了碗筷就张开双手,死死将妻女护在身后。
“都是我的错,我就算死了也是我罪有应得,翠云和孩子是无辜的,你冲我来!”
女人也啜泣着,小声喊着“大柱哥”。
邹瑅一边满意男人的担当,一边又更加纳闷头疼。
他不想吓到小孩,但是夫妻俩咬死了不说实话,他别无他法。
犹豫再三,邹瑅还是没法对妇孺下手,他心一狠,对男人下了手。
他猛地上前,抓住男人的双手,一个利落的擒拿,当着男人妻女的面,将男人按在了地上。
女人和两个小孩都吓得不轻,但却都格外焦心,特别是大一点那个,她哭着便冲上来捶打邹瑅的手,让邹瑅放开她爹爹。
女人抱着小女儿泣不成声,跪倒在男人身边,“大柱哥,”
邹瑅身后的两名龙武军当即拔出佩剑上前,挡在女人和男人中间,将夫妻两个人隔开。
挣扎不止的大女儿也一名龙武军抱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女人无助哭着喊着,没有一人凉席她,只都看向邹瑅,见状,她也只得哀求看向邹瑅,“求求您,给我们一家一条活路吧……”
邹瑅适时用力按压男人的胳膊,让男人痛叫出声,而后盯着心急如焚的女人,冷漠道:“活路就掌握在你手中。”
他更加狠厉几分,“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因为什么和你的丈夫动手?你若当真痛恨极他,只要你点头,我立刻做主替你了结了他,还你自由。”
邹瑅说着加重力道,男人被压得痛叫一声,呼吸不畅,双目只翻白,似乎随时会被邹瑅压死。
女人更加心惊,更加慌乱,她似乎背负着巨大的痛苦,看看邹瑅,再看看奄奄一息的丈夫,终于她失声大哭,瘫坐在地上。
她一边哭,一边口齿不清急切喊:“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求您,求求您,先放开大柱哥,我错了,都是我错了,我不该被钱财迷了心窍,”
见女人松口,邹瑅也放开了男人,还拉着让他站起来。
脱困的瞬间,男人顾不上其他,抢过大女儿,紧紧抱着转身就朝妻女跑去,紧紧将她们拥在怀中,温声安抚。
等男人将妻女安抚好,邹瑅才看向男人道:“说说吧,谁给的钱财,具体要你们怎么做?”
男人也不敢再隐瞒,但还是有顾忌,他看着邹瑅,哆嗦道:“是两个穿着黑袍听不出男女的人,他们半夜潜入我们家,用我们一双女儿威胁翠云,要翠云在今日的辰时三刻,以我重男轻女、虐待妻女为由和我动手并惊动官府,否则,他们就会找机会来杀掉我们的女儿。”
“但如果我们按照他们的吩咐办事,他们不但不动我们的女儿,还承诺给我们十个小金饼。”
他说着,似乎生怕邹瑅不信,连忙快步跑进屋,很快捧着一个用衣物裹得紧紧的小包袱出来。
男人将小包袱剥出双手捧着递给邹瑅,“军爷您看,这就是他们给的五个小金饼。还有一半,他们说过后来给,但是……”
男人说着也忍不住哽咽起来,女人哭着接着说:“……但是,他们说,我们要是敢说漏嘴的话,他们就不是来送钱,而是灭门。”
邹瑅打开层层包裹着的布囊,里面的确是五个金灿灿的小金饼。
但是仔细一看,再往佩剑剑柄上一磕,邹瑅便看出了端倪,这东西不是真正的黄金,更不是大嬴铸造发行的小金饼。
邹瑅心下一惊,除了神武军特用的箭矢,他们居然还在私造钱财。
男人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跪着上前又喊:“军爷,我们夫妻俩安分守己,就做了这一次亏心事,军爷,求您救救我们,您救救我们一家老小。”
他说着,和女人一起就开始磕头,甚至,还按着抽泣不止的大女儿的小脑袋,让她也猛猛磕头。
邹瑅一惊,连忙将手里的证物递给身后的随从,上前将女孩抱起,又将夫妻俩扶起来。
“放心,你们是我大嬴的子民,我作为大嬴的皇子,不会轻易让任何人伤害你们。”
这是邹瑅第一次抱孩子,他有些无措,将两人扶起来后,连忙将小女孩还给男人。
看着一家四口,邹瑅沉思片刻,心下有了想法,他看向夫妻俩,温和道:“你们跟我出来。”
说罢,邹瑅先一步带着龙武军撤出院子。
因为外面还有三十名龙武军,街坊四邻虽然好奇,却也不敢出来。
邹瑅直接让龙武军将他们方圆十余户人家都请了出来。
一众百姓都吓得不轻,一个劲直喊冤枉。
邹瑅也不浪费时间,等人都集齐后,先是亮明他的身份金牌,然后对众人道:“我是大嬴三皇子邹瑅,你们身后的,是守卫鄂阳的龙武军。”
一个老妇当即从人群中挤到前面,她眼含热泪惊喜又感激,“三皇子殿下,真的是您吗?”
邹瑅有些愕然,他对面前的老妇没有印象,但还是下意识上前伸手接住要下跪的人。
老妇更加激动,“是了,就是了!”
她紧紧抓住邹瑅的手,“殿下,八日前,多亏您救了我儿一命,否则我们一家老小,都要跟着去了,殿下!”
一个妇人和四个半大的孩子也跟着跪下来谢邹瑅的恩情。
这么一说,邹瑅就想起来了,八日前,几个有点家族背景的地痞无赖当街闹事索要安保费用,不但掀了人的小面摊,还对摊主动手。
碍于其人多势众和身份背景,没人敢上前阻拦,要不是邹瑅恰好出现,摊主恐怕已经死了。
老妇说着,就要跪下给邹瑅磕头,连带着她的一家老小。
这事对邹瑅来说是分内之中的,他甚至懊悔没早点发现,还有些愧疚不敢面对摊主的家人。
而如今,一个花甲之年、腿脚不便的老妇不但对他感激万分,还要给他下跪磕头,他哪里能坦然承受,心下一惊,连忙上将人扶起。
“快快起来,快快起来。我作为大嬴的皇子,替父皇分忧、保护大嬴百姓是应该的。”邹瑅连忙又说,“今日我召集你们出来是有要事找你们相助。”
闻言,一个老翁道:“陛下与殿下爱民如子,我等自当敬重,殿下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这老翁与老妇一家应该关系匪浅,此话一出,老妇的儿媳和孙儿们连忙起身,搀扶过激动不已的老妇。
老翁看向邹瑅,又说:“殿下一心为我等,所说之事也定与我等安危有关,老朽我虽然手脚不便,但只要殿下您吩咐,老朽我就算拼上这把老骨头,也一定做好。”
此话一出,十多个青壮男女也接二连三回应。
邹瑅有些感动,道谢过后,他看向众人严肃道:“我大嬴儿郎向来便铁骨铮铮,一双铁掌除了杀敌卫国,便只会养家护己,断然不会欺辱妇孺,何况张翠云和赵大柱夫妻俩素来恩爱,我所说之事,便和他们今早打架有关。”
一个女子大着胆子问:“殿下,是和突然传遍大街小巷的‘妇孺教’有关吗?”
邹瑅点头,简短说明赵大柱夫妻俩被歹人威逼利诱而打架之事。
众人听罢,一片唏嘘不忿,邹瑅又道:“歹人一定还会来,或许,还就藏在你们之中。”
闻声,众人又是一惊。
不等七嘴八舌的众人说完,邹瑅又道:“我这么说,不是不相信你们,而是想提醒你们警惕,他们得知赵大柱如实告诉我前因后果后,多半会来找赵大柱一家报复,你们作为赵大柱的街坊,能比我们更早听到风吹草动。”
“这些歹人妄图挑动男子与女子的对立来制造混乱,以此来破坏我大嬴得来不易的安宁,我们作为大嬴儿女,一定不能让他们的奸计得逞。”
“当然,这也会很危险,但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得团结起来。”邹瑅看向众人道,“我承诺你们,若是你们因歹人而受伤或是不幸身亡,无论是治疗还是家属,我都会自掏腰包负责到底。若是能成功抓到歹人,我会实禀告父皇,父皇向来赏罚分明,听闻你们的功劳,定会依功论赏。”
话音刚落,一个中年男子道:“有殿下这句话,就算是死,我们也一定不会让歹人再次做乱。”
另一个健壮的男子道:“我现在就拿上锄头柴刀住到大柱哥家中去,我看谁敢来。”
一众青壮男子女子纷纷应和,连小孩都义愤填膺,誓死听从号令,守卫来之不易的祥和。
邹瑅很感动,叮嘱了一些细节,告诉他们发现风吹草动一定要喊人来报官后,又留下一名龙武军驻守,这才带着剩余龙武军继续走访下一家。
开了头,传出一些风声后,剩余夫妻几乎都主动开口,不等邹瑅组织,街邻四访便都主动站出来,说会帮忙配合。
不到傍晚,邹瑅便带着龙武军走遍了名单上所有的家庭,原本的五十名龙武军也只剩下十一人。
这事很快在鄂阳传得沸沸扬扬,也传进了成武帝的耳中。
傍晚,邹瑅才带着缴来的假小金饼和邹黍汇合,便被成武帝传见。
邹瑅一人扛着一百九十五个小金饼,跟着邹黍一起进宫,去到了御书房。
出乎邹瑅意料的,他看到了子瞮。
更出乎意料的,子瞮不是或跪或站在下方,而是和沙於一左一右伺候在他父皇身边。
甚至,子瞮还直接看起了奏折。
要知道,这些奏折,除了父皇,也就两个丞相和他们兄弟俩能翻看,沙於传递时,都得小心翼翼的。
不等邹瑅收起震惊疑惑的情绪,就见他父皇将手中的奏折递给子瞮,而后看向他们两人说:“皇兄,瑅儿,朕听闻你们的进展颇为顺利,同朕说说其中详细。”
见邹瑅盯着子瞮,还没反应过来,邹黍声音高了些,是在提醒邹瑅回神。
“回陛下的话,团结街坊、守株待兔的计谋是殿下想出来的,也是殿下一手去做的,其中过程详细,还是殿下亲自来讲给陛下听吧。”
邹瑅也终于回过神来,他将手里提着的小金饼放下,拱手行礼,而后正色道:“启禀父皇,通过走访,儿臣只暂时知晓那些夫妻在同一时间拳脚相向均为神秘黑衣人引导逼迫。出手稍重的那几个则是因为平时丈夫就对妻子不好,并且,她们都被诱导说法不责众,让她们尽可趁机报仇,这才痛下死手。”
“儿臣此举虽问出了实情、团结了邻里,不过如此一来,想要抓到复儒教的人恐怕就难了。”
见成武帝许久没有回应,邹瑅鼓起勇气抬头看向成武帝,坚定道:“但儿臣认为,大嬴子民性命大过一切。敌在暗我在明,纵使没有打草惊蛇,也难找到他们的踪迹,说不定还会导致无辜的百姓死亡。”
“…而如今,虽打草惊蛇,但只要与君民同心,等到复儒教的人按耐不住,便是瓮中捉鳖之时。”
成武帝这才出声,“嗯,这件事你做得不错。”
邹瑅紧绷的情绪舒缓一些,又说:“除此之外,儿臣还发现,黑衣人用于收买百姓的小金饼并非钱监制造,所用原材甚至并非纯黄金。”
沙於已经走到他面前,邹瑅说罢,蹲下打开包袱,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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