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公堂之上，气氛凝重。林墨言面色灰败地重复着那套精心编织的谎言——偶得古籍，自行推演，因私怨谋害张昀，与吴老仅是利益往来。
主审官听得眉头紧锁，旁听的陈景行山长则是一脸恰到好处的痛心与难以置信。
而站在记录席旁的谢长安，此刻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手中看似随意地翻动着那本从藏书阁找到的《玄机墨阵谱》残卷，目光落在被黑无常指出带有新鲜噬魂墨痕迹的书页边缘，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其上残缺的阵图与晦涩符文。
他耳中听着林墨言苍白无力的狡辩，眼中看着古籍上人为撕页的痕迹与那点阴冷的墨渍，脑海中飞速推演、拼接。噬魂墨的特性、阵法的原理、藏书阁的陷阱、吴老的异常、林墨言的顶罪……无数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在他心中那名为“逻辑”的丝线串联下，渐渐勾勒出清晰的图案。
当林墨言再次强调自己乃是独立作案时，谢长安合上了残卷
“大人，”他声音不高，却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林公子所言，逻辑清晰，情节完整，乍听之下，似乎合情合理。”他先扬后抑，语气平和，“只是，学生心中尚有几处微末疑点，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想请教林公子，以求……心安。”
主审官示意他继续。
谢长安转向林墨言，脸上甚至带着一丝谦逊的“请教”神色：“林兄，你既言独自推演成功此等幽冥禁术，天赋之高，着实令谢某佩服。只是，谢某曾闻，研究噬魂墨，需引‘九幽阴风’入鼎，此风非寻常阴气，乃自幽冥裂隙渗出，性烈而暴，稍有不慎，便可能侵蚀神魂。不知林兄是以何种妙法，既能引风入鼎，又能保自身神魂无恙？莫非……林兄身怀某种辟邪护魂的异宝？”
林墨言心头一紧，他哪里知道什么“九幽阴风”的细节！他只能硬着头皮，选择看似更“合理”的说法：“……确是凭借一件家传护心镜，勉强抵御。”
“哦？护心镜？”谢长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故作惊讶，“能抵御九幽阴风侵蚀神魂的护心镜？此等宝物，只怕非寻常世家所能拥有。不知林兄祖上乃是何方隐世高人？或是与地府某位判官、鬼帅有旧？”
林墨言脸色微变，意识到失言，急忙补救：“不……并非什么珍贵宝物，只是……只是心诚则灵，侥幸成功……”
谢长安语气略带惊讶，步步紧营：“林兄，你当真乃气运加身之人。不仅侥幸得了护心镜抵御那‘九幽阴风’，竟连炼制噬魂墨时，那能微妙影响受害者心智的‘惑心草’，以及用于稳固魂印的‘锁魂藤’，此等相辅相成的稀罕物事也能一并凑齐，实乃天助。”
林墨言额头冷汗涔涔：：“我……我只是负责推演‘噬魂墨’的配方，所需的具体材料，均是吴老负责搜集……我，我并不清楚其确切来源……。”
“哦？原来如此。”谢长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即又微微蹙眉，仿佛遇到了难题，“可……这便有些说不通了。”
“有何说不通？我早已言明，我只负责推演配方，购买和具体炼制皆是吴老在操持，你休要在此混淆视听，妄加揣测！”林墨言强作镇定，试图反击。
谢长安却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道：“方才，是小生一时口误，不慎将‘惑心草’与‘锁魂藤’这两味药材说成是‘相辅相成’。实则，据古籍明确记载，此二者药性猛烈相克，若同时使用，非但不能增强效力，反而会立刻引发墨力反噬，轻则墨锭尽毁，重则……炼制者神魂受损，修为大减。”他目光锐利地看向林墨言，“林兄，你既是这配方的‘推演者’，方才为何……未曾即刻指出谢某的‘口误’呢？”
林墨言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问得哑口无言，脸色瞬间煞白“那是因为我……”
未待林墨言说完，谢长安便打断道：“对此等关乎成败、甚至性命的禁忌，林兄……你可莫要说你记错了。”
林墨言被谢长安堵得哑口无言，冷汗直流，眼神飘忽。
谢长安不给他喘息之机，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林兄，你连配方中最基本的药性相克都懵然不知，就敢声称噬魂墨的禁忌炼制配方是你独自研究出来的？你当这满堂上下，都是三岁稚童吗？！”
林墨言紧咬牙关，垂下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试图以沉默对抗。
谢长安却不急不躁，缓步走到林墨言身边，蹲下身来，与他平视，目光在他脸上细细打量，带着几分探究，又带着几分看似关切的疑惑。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问道：“林兄，我观你面色晦暗，眼神涣散，气息虚浮，这……似乎是精血亏损过甚之兆啊。难不成研究那噬魂墨配方还能反噬你不成？要不就是在这衙门之中，有人苛待于你？”
主审官闻言，面色一肃，立刻澄清：“谢修撰明鉴！本官这衙门虽比不得京兆尹府威严，但也绝无苛待犯人之事！”
谢长安立刻起身，对着主审官歉然一笑，姿态谦和：“是学生失言了，大人海涵。”随即，他又将目光转回林墨言身上，语气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惋惜”：“林兄，那你可要好生保重身体啊。须知，那吴老儒生，便是因长期接触、炼制噬魂墨，导致精血被邪术一点点蚕食耗尽，最终……落得一个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凄惨下场。唉，可悲，可叹……”
林墨言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恐，死死盯住谢长安，声音颤抖：“你……你说什么？吴老他……死了？！”
谢长安迎着他惊恐的目光，缓缓点头，语气沉痛而“诚恳”：“正是。噬魂墨此等幽冥禁术，阴毒无比，其成型的最后关键一步，往往需以炼制者自身精血为引，与墨锭建立心神联系，方能如臂指使。每一次炼制，实则都是在透支自身的生命本源，岂能不遭反噬？最终精血耗尽而亡，几乎是必然结局。”他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低，却如同魔咒般钻入林墨言耳中，“怎么，林兄，你身为这噬魂墨配方的‘研制者’，竟连此等关乎自身性命安危的禁忌与反噬……都毫不知情吗？还是说……有人，刻意对你隐瞒了这一切？”
谢长安说完，便清晰地看到，林墨言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神由最初的惊恐，转为难以置信，最后化为一种被彻底欺骗、背叛的狂怒与绝望！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猛地射向旁听席上的陈景行！
谢长安心中了然，语气充满了“惋惜”与“愤慨”：“唉，那吴老儒生，或许算是咎由自取，魂飞魄散也就罢了。只是可怜他那年仅六岁的孙女囡囡，何其无辜！竟也被人狠心抽离魂魄，囚禁于阴阳罅隙那等绝凶之地！此刻恐怕……早已被狂暴的空间乱流撕成碎片，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了！真是造孽啊！累及家人，永世不得超生，这幕后之人，其心可诛！”
反噬？精血耗尽？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累及家人？！
这些词语如同惊雷，在林墨言脑海中轰然炸响，瞬间冲垮了他最后的心防！
他猛地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嚎叫，双目赤红，状若疯魔，竟挣脱了衙役的压制，不管不顾地朝着旁听席扑去，嘶声力竭地咆哮：“陈景行！你这个骗子！恶魔！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你说只是损耗些许精气，无伤大雅！你说事成之后帮我补全文心，助我平步青云！张院士是他要杀的，周员外、李大家、孙博士都是他杀的！你骗我！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此刻的林墨言，哪还有半分文弱书生的模样，活脱脱是一只从地狱深处爬出的索命恶鬼，疯狂地诅咒着，质问着。两旁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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