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泓对陈默的“格外关照”,很快便显出了痕迹。
他不仅让青石巷里手脚最利落、脑子最活泛的丫头阿菱去陈默那铺子帮了几日忙,理顺了租赁的琐碎事宜,更亲自过目了陈默重新拟定的租契,条条款款掰开揉碎讲给他听。
甚至陈默抱怨份例不够花时,江泓还破例从自己当镯子换来的银钱里,拨了一小笔无息借与他周转,让他能多撑些时日,好多攒下点本钱。
这些举动,落在旁人眼中,已是过分亲厚。
尤其原主江泓平日待人疏离,甚是清高,唯独对陈默屡屡破例。
风声自然传到了凤宸耳中。
这日书房议事毕,凤宸状似无意地问起身边掌事宫女:“江正君与那位陈侍君,过往很相熟么?”
宫女早有准备,躬身答:“回殿下,奴婢查问过。陈侍君母家是城东做绸缎生意的陈家,与江正君母家并无往来。陈侍君入府前,二人应是不相识的。入府后,陈侍君多得靖安侯宠爱,与偏居别院的江正君也少有交集。只是近来……似乎因着嫁妆铺子的事,才走动多了些。”
“因着嫁妆铺子?”凤宸指尖轻扣桌面,“便值得他如此费心费力,又是借人又是借钱?江泓可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性子。”
宫女垂首:“奴婢愚钝。或许……江正君确是急于寻些经营上的帮手?陈侍君虽不甚精明,但胜在……听话?”
凤宸未置可否,只道:“本王知道了。”
禀事的宫女悄无声息地退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然而,凤宸书房外院,有个负责洒扫,年仅十一二岁、沉默寡言的小侍从,名叫“小栗子”,正在干活。
小栗子人如其名,矮小,不起眼,整日低着头,握着比他还高的扫帚,一遍遍清扫着永远也扫不完的落叶和尘埃。
无人会留意他,更无人会防范他。
他甚至是有些痴笨的,管事太监吩咐稍复杂些的活计,他总要慢半拍才能理解。
人见人欺,唯有主君把他当个人看。
每日巳时,是小栗子雷打不动清扫书房外院的时辰。
这也是殿下惯常议事的时候。
此刻,他正握着扫帚,在殿下书房那扇雕花窗下,慢吞吞地划拉着青石板。这个靠近窗户的位子,是他多年前花了些心思才从管事那儿求来的,洒扫起来最是费力,旁人都不愿来,唯有他甘之如饴。
殿门开合,殿内的话语声极轻,寻常人绝难听清。
但小栗子不同,他一面机械地挥动扫帚,一面将天生远超常人的耳力凝聚起来,精准地捕捉着透过窗缝溢出的、那些需要的声音碎片。
看书看累了的江泓正临窗而立,望着院中一株枯瘦的梅树,休息眼睛。
哑仆送来一张薄如蝉翼的小纸片,上面以极细的墨笔,写着浓缩到极致的信息,哑仆的字迹:
“宸疑。查铺子关联。评陈:钝,但听话。侯宠陈。知悉。”
江泓目光扫过纸上的字迹,指尖微微一动,那纸片便凑近灯烛,顷刻化为一点转瞬即灭的黑灰,再无踪迹。他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诮,仿佛冬日梅枝上凝住的一缕寒霜。
心下凛然,知道自己近日动作略大,引起了凤宸的疑心。
她竟特意去查了陈默的底细,以及他们过去的交集!
绝不能让她深究下去。
他与陈默的“交情”必须有个合理解释,且这解释需得立在当下,与过往无关。
恰在此时,陈默又一脸愁苦地来找他,唉声叹气地说看中了一处小田庄,离京不远,价格也合适,就是手头还差一大截,又不敢再向妻主开口。
江泓看着他,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有了主意。
他并未立刻答应或拒绝,只沉吟道:“田庄确是比铺子更稳当的产业。只是所需银钱不少,你一人吃下,也艰难。”
陈默眼睛一亮:“泓哥你有办法?”
“我如今也在筹钱赎嫁妆,能动的现钱不多。”江泓话锋一转,“不过,若你信得过我,我倒有个主意。”
“信得过!当然信得过!”陈默连连点头。
“那处田庄,你若真想要,我便与你合股。”江泓缓缓道,“我出大头,你出小头,地契仍写你名,但收益按出资比例来分。日后你若宽裕了,也可慢慢将我那份股本赎回去。如此,你压力小些,产业也能早日到手。如何?”
陈默听得目瞪口呆,随即狂喜:“这、这当然好!泓哥!你真是我的贵人!”
“别高兴太早。”江泓泼他冷水,“契书需得写明条款,盈亏共担,管理得听我的。你若答应,我便请长史司的人来做中人,立下正式文书。”
“答应!都听泓哥的!”陈默此刻只觉得江泓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江泓看着他欢天喜地离开的背影,眸色深沉。
合股买田庄,利益捆绑,这便是最好的“解释”。
他对陈默好,是因为两人有了共同的产业利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理由,放在当下,足够充分,也符合他“急于经营”的表象。
至于凤宸信不信……他只需将这件事摆到明面上即可。
翌日,他便真去寻了王府长史司的一位管事,咨询合买田产订立契书的细则,并未隐瞒是与陈默合股,理由也说得坦荡:“陈侍君手头拮据,我看那田庄有潜力,便想着合力拿下,日后也能多份收益。”
消息自然很快回禀到凤宸那里。
“合股?”
凤宸挑眉,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唇角似弯未弯,“他倒是会想。将一份好处,掰成两半,既全了‘帮扶’之名,又得了实利,还将两人绑在了一处。”
“殿下,可要……”宫女轻声问,意有所指。
“不必。”凤宸摆摆手,“既是明面上的生意往来,便由他们去。本王倒要看看,他这‘合伙’的买卖,能做出什么花样来。”
她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至少表面如此。但江泓心知,以凤宸的多疑,这点理由或许能暂缓她的疑虑,却未必能完全打消。她只是暂且按下,冷眼旁观罢了。
危机暂解,江泓却不敢放松。
他加快了对嫁妆单子经手人的暗中查探,同时,青石巷的训练也需加紧。
这日,阿菱从陈默铺子帮忙回来,带回一个消息:她在西市采买时,似乎瞥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极像那日在陈侍君店铺闹事、后被王教头暗中教训过的那个地痞。
那人鬼鬼祟祟,在一家药铺后门与人低声交谈。
江泓眸光一凝。
地痞、药铺后门、鬼鬼祟祟……这些词串联起来,可不像什么好事。
“让王教头这几日多留意青石巷四周动静。”他低声吩咐哑仆,“尤其是夜间。若有可疑之人,先拿下再说。”
他有一种预感,那看似平静的青萍之末,似乎正在悄然凝聚起一股暗流。
而这一次,可能不再是简单的试探。
此时的靖安侯府,朱门绣户,豪奢之气扑面而来。
府主璎珞,名如其人,珠围翠绕,行事更是恣意风流,乃京中顶尖的纨绔。
这日午后,璎珞正斜倚在花厅的软榻上,由两个俏丽小侍陪着投壶取乐。她一身绛紫绣金云凤纹锦袍,墨玉冠束发,眉眼含情带笑,指尖一枚血玉扳指艳色夺目,通身上下写满了“不差钱”。
忽听得外头一阵叮当环佩响,伴着陈默那清亮又带了点咋呼的嗓音:
“妻主!妻主!您瞧我新得的这盆十八学士!开得多好!”
话音未落,人已像只欢快的雀儿般扑了进来,怀里真抱着一盆开得正盛的茶花,花瓣层叠,娇艳欲滴。他发髻跑得有些松,脸颊红扑扑的,额角还带着细汗。
一旁陪着投壶的云侧君微微蹙眉,悄无声息地退开半步。
璎珞却没恼,只懒洋洋抬眼看了看那茶花,又看了看陈默亮晶晶求表扬的眼睛,噗嗤一笑,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哟,难得啊,我们默儿也有这雅趣了?不错不错,放那儿吧。跑这一头汗,像什么样子,过来。”
陈默嘿嘿一笑,宝贝似的将花盆放在多宝阁最显眼处,又凑到榻前,挨着璎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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