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西新井旁,很快围拢了一小圈惊魂未定、面如土色的村民。浑浊的井水旁,方文斌拖来了一个勉强还能用的旧陶瓮。
方夏荷和何田正手脚麻利地处理材料。最底层铺上一层洗净的小鹅卵石;上面是一层指头大小的碎石子;再铺上一层厚厚的、在浑浊河水里淘洗了无数遍才勉强去除了大部分泥沙的粗河沙;最上面,则铺满了方文斌砸开的、乌黑发亮的硬木炭块。
“文斌……这……这能行吗?地龙爷震怒的水……”有人怯生生地问,声音里满是恐惧和疑虑。
“是啊,凶脉上的水,弄啥能干净?”立刻有人小声附和,目光躲闪地瞟向挤在人群外围、抱着胳膊旁观的蒋大海。
蒋大海嘴角露出惯常的假笑,眼睛却冷冷地盯着方家人的动作,仿佛在看一场注定失败的滑稽戏。
方文斌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紧张。他按照方夏荷的指示,拔掉陶瓮底部临时塞住的破布团。他拿起水桶,从新井里打上一桶浑浊不堪的泥浆水,小心翼翼地倒进瓮顶的木炭层里。
浑浊得如同泥汤的水流,经过乌黑的木炭层,再缓缓渗过沙层、石子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剩下紧张的喘息和煤油灯芯燃烧的噼啪声。无数道目光死死盯着瓮底那个小洞。
一滴……两滴……
清澈透明、如同山涧清泉般的水珠,从瓮底的小洞里滴落出来,汇入下方接水的、洗刷了数遍的木盆里!
“哗——!”人群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天爷!真……真清了!”
“快看!一点泥星都没了!透亮!”
“这水……看着能喝啊!”
方夏荷立刻拿起一个洗刷干净的破碗,从木盆里舀起半碗刚滤出来的清水。
那水在粗瓷碗里,纯净得不可思议,在昏黄的煤油灯光下折射出清冽的光。
“乡亲们看看!”方夏荷把碗高高举起,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亮,“这就是咱新井里的水!震后浑水!只经过了这几层简单的过滤!泥沙、脏东西、毒菌,都被拦住了!这才是震后能救命的干净水!”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惊愕的脸,最后钉在蒋大海骤然变色的脸上,声音陡然拔高:“什么凶脉触怒地龙爷?那是有人黑了心肝!想借着天灾害人!想让大家喝脏水等死!震后水源污染才是真凶!喝了不干净的水,牲口要死,人要病!这才是铁打的事实!”
她仰起头,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碗里那清亮的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然后一抹嘴,把碗用力递向离得最近、家里孩子刚闹过肚子的铁蛋媳妇:“婶子!尝尝!看这水能不能救命!看它是不是比你那水窖里的毒水强百倍!”
铁蛋媳妇看着那碗清水,又看看方夏荷坦荡无畏的眼神,再看看怀里蔫蔫的儿子。她一把接过碗,手抖得厉害,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冰凉、清冽、没有一丝怪味的水滑过干渴灼痛的喉咙。
“甜……是甜的!是干净水!”她失声喊了出来,眼泪瞬间涌出,那是喜极而泣的泪水。
这一声,如同点燃了燎原的星火!人群瞬间沸腾了!人们不由自主地往前挤,伸出手,哭喊着:
“文斌大哥!快教教咋弄!”
“这法子好!沙子石头木炭,震后也能找!”
方文斌看着眼前一张张激动的面孔,看着他们眼中对干净水的极度渴望,一股滚烫的热流冲上眼眶,酸涩得厉害。
连日来的憋屈、惶恐和震后重建的压力,仿佛被这求生的洪流冲开了闸门。他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脊背,声音洪亮地开始讲解这救命的简易滤水瓮如何搭建、材料如何寻找。
蒋大海脸上的假笑僵死了,他盯着那个滴着清水的陶瓮,盯着被村民簇拥着的方文斌,眼神怨毒得能滴出血来。
他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人群,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丧家之犬。
震后的日子,生存是唯一的主旋律。方家那口新井和救命的“三层滤水瓮”,成了正阳村废墟上最宝贵的一抹希望。
方文斌几乎不眠不休,帮这家修补震塌的灶台搭滤瓮,教那家在废墟里寻找可用的沙石木炭。
看着清亮的水流进自家的水缸、灌进干渴的喉咙,越来越多的村民在方文斌满是尘土和汗水的脸上,看到了“主心骨”三个字。
“文斌是实在人!有真本事!”
“震后要不是他这净水法子,不知要病死多少人!比那些光会耍嘴皮子、发灾难财的强万倍!”
这些议论,断断续续飘进成秀英耳朵里。她依旧在震后的废墟里忙得灰头土脸,骂咧咧地抱怨方文斌“不顾家”“就知道往外跑”,但当她看到男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来,默默修补自家震裂的土墙时,她骂人的声音会不自觉地低下去。
有一次,她甚至把家里最后一点玉米面,多揉了一小块饼子,塞进正要出门帮人修滤瓮的方文斌手里,动作粗鲁,眼神却瞥向别处,嘟囔着:“饿死了谁去帮人……”
方文斌愣了一下,接过饼子,没说话,只是脚步轻快了些。
方夏荷和何田默默地看着,心照不宣。
方夏荷托着腮:“这次总算是扳回一局,帮你姥爷赢得了民心啊。想想你姥爷上辈子就知道傻干,一点心眼也不长,被蒋大海这样的人算计了不知道多少次。村干部选举他每次都被人推举上去,一到真投票的时候就没人投,都快成笑话了,最后好不容易当上了村干部,没两天又让人家给整得下了台。你姥姥没少因为这些事哭哭闹闹,和你姥爷吵得天翻地覆。”
何田的脸上现出隐隐担忧,她越想越心慌:“妈,那天姥爷去找粮站的老李换药,他到底是用什么换的啊?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方夏荷托着腮的手忽地放了下来。
“是啊,田田。”方夏荷的声音低沉下去,“蒋大海那个小人,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他前几天不是之前和粮站老李走得挺近?选举在即,保不齐会拿那晚的事大作文章。粮站老李……是关键。”
母女俩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便明白了接下来的方向——必须抢在蒋大海之前,拿下粮站老李!
不仅要弄清楚那晚的真相,更要让老李在关键时刻,成为方文斌最有力的护身符!
直接质问或者恳求?那太愚蠢,也太容易引起蒋大海的警觉。
何田:“那我们只能燥中取静,找时机雪中送炭了。”
机会很快来了。
这天,何田跟着王君去粮站换点粗盐,正巧遇见老李扶着腰,脸色发白地从库房里出来,额头上密密麻麻全是冷汗。
“李伯伯,您咋啦?”何田立刻跑过去,小脸上满是关切。
“唉,老毛病了,腰疼……这震后搬搬抬抬的,又犯了。”老李摆摆手,疼得直抽气。
何田留心着,得空便跑回家,把情况告诉了方夏荷。方夏荷心里一动,她在卫校学过推拿手法,虽然生疏,但对缓解急性腰肌劳损很有效。她立刻翻找记忆,又结合震后能找到的东西,琢磨了一个法子。
第二天,何田又“碰巧”路过粮站。她提着一个旧瓦罐,里面装着方夏荷熬的草药汤——用几种常见的活血化瘀草药加上粗盐煮的热敷汤。她还记得方夏荷教的几个关键穴位。
“李伯伯,我妈说您腰疼,让我给您送点这个来。”何田把瓦罐递过去,奶声奶气地说,“热乎乎的,倒在毛巾上敷在疼的地方。我妈还说,让我给您按按几个地方,能舒服点。”她伸出小手,准确地按向老李腰眼附近的几个穴位,力道不大,但位置精准。
滚烫的药敷加上那恰到好处的按压,一股暖流和酸胀感瞬间缓解了老李腰部的剧痛。
他舒服地长吁一口气,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懂事得不像话的小丫头:“哎哟……舒服多了!你妈……还会这个?”
“我妈说,是以前跟一个老中医学的皮毛,能帮上李伯伯就好。”何田甜甜一笑,任务完成,蹦蹦跳跳走了。
这一来二去的“巧合”关怀,效果立竿见影。老李对方夏荷母女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接着,方夏荷又“无意中”发现老李老伴儿有严重的咳嗽,夜里尤其厉害,咳得撕心裂肺。她利用震后能搞到的几味润肺的草药,熬了润肺止咳的汤水,让何田送过去。
“李奶奶,我妈说这个润嗓子,夜里喝了能睡安稳些。”何田乖巧地递上小瓦罐。
老李老伴喝了几天,那折磨人的夜咳减轻了大半!老两口对方夏荷的“土方子”和这份心意,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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