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世界倒映心中
「好导演都是恶魔——」
在这片美好中,史蒂文·索德伯格下意识挺直身躯,双手抱在胸前。
果然,温馨之后不久,便是另一重深渊。
疯狂的魏莱不再满足于抽打陈念那张美丽的脸,而是一边打,一边剪掉了她的秀发。
刘一菲饰演的陈念和小黄鸭不一样,她的日常扮相不是齐耳的学生头,而是快要及腰的长发。
平时她会梳著高马尾,前面侧面留出一点碎发。
偶尔也会用发卡将长发在脑后别著,露出完整的脸蛋额头。
前者清纯乖巧,后者像个小公主,气质华丽。
但在这场戏中,那头象征她曾经的秀发,被残忍的割断了。
这意味著一种终极的崩溃。
为了拍好这场戏,方星河带著刘一菲到水刑台上走了一遭。
所以,原本她怎么都演不出来的味道,在真正面世时,却像一把尖刀,深深扎进观众心中。
「不要——滚开!」
最开始是激烈的撕打,但体弱的陈念很快被胖妹和眼镜死死按住。
紧紧抓著剪刀的魏莱眼里闪烁著强烈的兴奋和得意,她急促地喘息著,像个真正的变态一样嗬轻笑。
「我让你骚!我看你还怎么勾引男人!」
陈念徒劳地蹬著腿,十分激烈,但是随著第1把长发被剪下,她的瞳孔放大到极致,脖颈反弓到极致,从喉咙最深处挤出嘶嘶的吐气声。
胖妹和眼镜被她濒死一样的挣扎撼动了身体,渐渐有了些按不住的摇晃。
但是,随著魏莱将那把长发摔在陈念脸上,陈念的身体整个僵住了。
僵硬,是这段表演的第二部分。
陈念的表情先是难以置信不可思议,随后,浑身一软,彻底瘫了下去,表情也变为了极致的悲伤。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睁大的眼睛里溢出,顺著眼角划过脸颊,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
但她却没有放声大哭,而是极其短促的呜咽著,好像喉咙里卡著什么卡著一口气,就在胸膛上面一点点,喉咙正下方。
随著越来越多的长发**乱剪去,她的身体也抽搐得愈发厉害。
那是一种不能放声大哭,憋著激烈情绪的自然反应。
换言之,身体的抽搐不是因控制而产生的,而是控制著胸腔那口气,把它堵在那里抽噎,从而催生的肢体自然抽搐。
到这里,已经是大师级别的表演。
可陈念从碎发里露出的大半双眼睛才是核心。
大特写推进。
陈念任由发扎著眼膜,眼角自然抽搐,可眼神却没有一丝焦点,空荡荡如同黑洞。
布满血丝的眼白,放大的瞳孔,收缩的眼角,共同构成了一具极度崩溃之后的行尸走肉。
「我的天呐!」
大厅里处处泛起类似的呼声。
西方人贫瘠的语言,让他们不知道应该如何感叹了,只是不断的Jesus、Ohmygod,感叹此起彼伏。
梅格·瑞恩吸了吸鼻子,同时听到身后传来同情的抽噎。
她强忍著悲伤,在笔记本上写道「这段表演太真实、太细腻、太有感染力了,按理来讲,以她的年纪,很难呈现出如此极具层次感的表演,我不知道那个女孩怎么做到的,但是毫无疑问,她是表演艺术领域的瑰宝!本届坎城最伟大的发现!「
姜文也被惊到了。
「**!这演员是他妈搁哪儿找来的?牛逼!将崩溃绝望演得如此真实,却不显得歇斯底里,仍然收著,**牛逼!「
对,显得收,才是最牛逼的地方。
正常人在绝望之时,不是不可以哇哇大哭歇斯底里,现实里什么种类都有。
但在电影里,如果演得特别释放,那就显得吵,显得乱,显得矫情疯癫,对观众情感上的冲击便会分散不集中。
恰恰是刘一菲展现出来的这种更加深沉内敛,最终归于死寂的绝望,最能让观众代入,刻骨铭心。
普通观众不知道刘一菲这段戏有多好,他们只是感同身受,一边抹眼泪,一边嘀咕著「太可怜了」。
也有人骂魏莱太可恶了小蜜在这里一点不拉胯,贡献出了超越实际水平的效果。
因此,帕特里斯·谢罗主席更多是对方星河感到不可思议。
「难以置信,SR挑演员的眼光绝了,中国的天才演员也是真多——」
若是被方星河听到这评价,怕不是要笑岔气。
天才?她俩?
摞一块儿不顶一个小黄鸭!
但事实是,电影的呈现效果极好,她们俩共同贡献出一幕大戏,刻入观众骨髓。
邪道宗师的含金量,于此刻拉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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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念摇摇晃晃,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回到张小北的小院。
又到了一次修复时刻。
张小北笨拙地哄她开心,收效甚微。
但真诚终将带来抚慰,他找来剪刀,默默对著镜子,剪去自己的半长头发。
「我陪你一起。」
简简单单的语言,却比任何情话都动人。
陈念缓缓抬头,空洞死寂的眼睛里渐渐燃起一丝水光。
在小小的房间里,小小的少年和少女,像是一对小小的离群孤雁,彼此依偎。
他们为彼此修剪著头发,用笨拙的手,尽力让发型变得干净、顺眼。
温情弥漫,观众们屏住呼吸,任由热泪盈满眼眶。
最后,整段剧情的高光时刻来临一张小北不小心将本是圆寸的两侧头发刮出一道坑,怎么修都空著一块。
陈念看不顺眼,抢过剃须刀:「我来吧。」
鬼使神差般的,她顺著那道痕迹,在张小北头侧刮出一个「z」字型,字母歪歪扭扭,像是一道闪电。
但小北却如获至宝,大喜过望,对著镜子不停赞美:「好帅!你真棒!怎么想到的啊?太酷了!」
陈念抿著嘴,笑了,眼睛弯弯如月牙。
小北也咧开嘴,冲著她憨笑,两人的眼神绞在一起,碰撞出对于未来的希望—..
第2天早上,小北洗脸时,忽然定住,对镜左右自照。
正在收拾书包的陈念心里一紧,眼神变得忐忑。
结果,小北顺势洗起了头,开开心心的自言自语:「又省心又帅气,现在我是整条街上最靓的仔!」
看著小北用肥皂搓出了一脑袋沫子,陈念忍不住勾起嘴角,眼底流淌出欢喜。
观众们在这种别开生面的美好里长长叹息著,只觉得心里的积郁一瞬排空。
但是,狗导演根本不给他们一点放松的空间。
剧情很快进入下一段白天,小北找了个机会,翻墙进入学校,在吸烟区堵住了魏莱三人。
他十分克制,没有动手,只是警告她们。
「我只想罩著陈念好好完成高考,之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江湖路远,再也不见。
我张小北烂命一条,疯起来什么都敢干,你们还有大把青春大好前程,别逼我彻底撕破脸。
听懂了就回去好好学习,总共也没剩几天了,顺顺当当的忍过去,对谁都好。」
张小北以为自己的处理方式是最正确的,可他根本不懂小女孩。
如果面对的是成年人,那么这种含而不露的威胁肯定有用。
可魏莱只是一个被妒火冲昏头的小女孩,她认为只有自己才配得上张小北这种程度的爱,又愤怒于这种爱。
她嫉妒陈念,快要发疯。
于是,在胖妹和眼镜都已经退缩的情况下,魏莱独自找到陈念。
而陈念因为之前张小北的教育和感染,明白了抗争的重要性,因而爆发了。
原版在这部分的处理有些突兀和**躁,但在方版《少你》里,陈念因为张小北的绝命挥刀而产生过争吵,张小北的那句话,带给她一种微妙的心理转变。
「像这种欺软怕硬的渣子,你不一次把他们打疼,打怕,回过头来他们又会反复纠缠你,你有多少时间浪费在这上?我个脑袋两条,又能护得住你回?!」
当夜,陈念辗转反侧,在心里埋下一颗抗争的种子。
现在,魏莱一个人出现,不再有帮手,那颗种子终于发了芽。
然而,她的第一次抗争,便因为过于激烈,从而带来了极度恶劣的后果。
魏莱被她失手推下楼,当场死亡。
剧情的转折丝滑顺畅,可陈念的命运,再次被推到悬崖边上。
接下来,张小北顺理成章的承受了这一切。
「你和我不一样,你还有希望,而我,仅有的希望就是你。「
像是野草一样的张小北,毅然决定替陈念扛罪。
他忙忙碌碌的伪造现场,陈念像个木偶一样随他摆弄。
中间这段剧情让人毫无喘息空间,观众也好像木偶一样,被方星河摆弄著。
然而,张小北还是太年轻太稚嫩了,巩俐扮演的刑警队长,很快发现了现场和供词之间的破绽。
陈念被传唤到警局,就在张小北的隔壁,两人隔著一层不透视玻璃,面对此生最艰难的选择。
这是一场极高强度的审讯,可陈念和张小北展现了惊人的默契和意志力,无论警察如何威逼利诱、甚至制造对方已经招供的假象,他们都坚守著最初的供词。
哪怕警察欺骗陈念说「小北可能将被判处**」,也没能击溃陈念的心理防线。
「你骗我,他只是不,要算过失**。」
在新版《少你》中,方星河对这段剧情的处理更加合理更加圆润。
因为魏莱有过主动倒追张小北的行为,胖妹和眼镜都能作证,所以张小北不需要刻意制造「**未遂失手**」的夸张戏码,只是「不耐烦魏莱的纠缠,失手将她推下楼」。
这看似降低了冲突的强度,其实却为后面的深刻人性勾勒创造了最好的环境。
陈念油盐不进,直到巩俐饰演的刑警队长别无它法,「伸手掏心」。
「陈念,我知道你们不是故意的,也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小北替你顶罪,你安安心心的去高考,以你的成绩,完全可以考上一所很好的大学,等他出来的时候,你已经工作很久赚到不少钱了,现在他拯救你,未来你拥抱他,想法很好,但是——「
巩俐的声音猛然一厉:「天真!」
陈念眼神一缩,有一点点慌张,有一点点不解,然后很快变得坚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用特别干哑的声音,以相当缓慢的语速,一字一句的否定。
在吐字过程中,她找回坚定。
可巩俐的声音反而重新变得柔和,她的眼底,有怜悯有惋惜,更多的则是沉重。
「陈念,我不是非得让你归案自首,我不是为了立功,我不需要在你们两个可怜孩子身上建功立业,真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人性,比你现在以为的要更加深沉,幽暗,可怕。「
陈念歪了歪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旦北入狱,而你上了大学,会发生什么?」
镜头锁在陈念的脸上,巩俐的大段台词成为画外音。
那种充沛到快要溢出的沉重,将陈念脸上的坚定一点一点地压垮。
「你去了一个新的地方,得到了完全的自由,渐渐的也开始体会各种各样的快乐,而小北生活在一个小小的牢笼里,怀著仅有的一点希望,煎熬地度过每一分钟。
你能想像,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环境,在十年、十五年后到底会塑造出两个怎么样的人吗?
最开始,你时刻惦念他,不管做什么事都会想到他,担心他过得好不好,担心他吃得饱不饱,有没有受欺负—
于是,你坚持每天写一篇日记,周末一起放在信封里,满怀希望地给他寄过去。
可是随著时间的推移,生活越来越精彩,学业也需要越来越多的精力—我不是说你会忘恩负义,但事实就是你拖著一副太沉重的镣铐在往前飞,疲惫逐渐累积,可你停不下来。
每一次你因为某种事情而陷入情绪低谷的时候,小北并不能及时安慰你,他甚至都不知道,反而是身旁的新朋友能够提供一些踏踏实实的温暖。
你会怀疑自己,到底为什么还要坚持?
怨恨就在这种一次又一次的苦役中滋生。
拖著一个人飞到底有多累?你现在还不知道,但显而易见的是,很多成年人都背负不起,进而放弃,比如你的父母——」
「你胡说!」
至此,陈念的情绪彻底崩掉了。
嘶吼中带著强烈的愤怒,眼神要透露出强烈的心虚和恐惧,提到不负责任的父母,她的瞳孔缩成针尖,并且极度畏惧那个结局。
巩俐冷静摇头:「你心里很清楚,我没有胡说,我甚至都没有提及最可怕的一种可能—.」
陈念的瞳孔蓦然放大,身躯微微颤抖,似是难以置信。
什么样的结局会更可怕?
巩俐忽然入镜,坐到陈念对面,死死锁著少女的眼睛,缓缓道出终极黑暗。
「我们假设你能够克服所有的负面情绪,你咬著牙咽著血,小心翼翼的熬过了这10年,终于和小北重逢,可他却变得敏感,脆弱,暴躁,易怒,你向他伸出手,而他却怀疑的看著你—..」
陈念瞪大双眼,嘴唇剧烈颤抖著。
而那个恶魔一般的声音,还在不停的往她耳朵里钻。
「其实他比现在更爱你了,因为他除了爱你别无它事,他只能用思念你去支撑随时会崩溃的心灵。
你想和他重新建立起信任,他也想,可他就是做不到,因为监狱里的生活实在太磋磨人了,他拼了命地去扛,然而根本扛不住。
成年人都扛不住,又何况一个如此可怜的少年?
其实你也做不到重建信任,你记忆里的那个小北早就死在了漫长的折磨中,而他心中的陈念一直停留在17岁这年,化为了一个根本不再是人的符号你们错开了彼此的整个青春,一个活在美好的大学校园里,一个烂在冰冷枯寂的监狱中。
你觉得你能够坚持十年,可你凭什么以为他也能?
真正的折磨,将会在重逢那一刻正式开始。
那时的你们,一定会彻底毁掉彼此,也毁掉让你们坚持到最后一幕的所有美好。
相信我,那是远比现在更可悲的结果—」
巩俐的描绘,让陈念的信念彻底崩塌了。
她用力拍了两下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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