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都的冬天来得格外早。
最近,陈苍发现楼夜雪的脸上时不时就会闪过几丝忧虑。
“怎么了楼楼?”
“我没事。只是……”楼夜雪摇摇头,欲言又止。
“嗯?”陈苍握住她的手,“虽然我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但我们是一体的,有事应该一起扛,不是吗?”
这不是之前的陈仓能够讲出来的话,少年开始变得柔软,也开始变得成熟,这让每一个读者都感到了极大的欣慰。
楼夜雪当然也很感动,于是将心事袒露。
“是我父亲那边啦,他感觉事情不怎么对,机械厂的问题比预想中更大,再多的我也不清楚了。”
“噢,这事儿啊!”
陈苍下意识地想要回避与机械厂相关的一切,但他控制住了低落的情绪,提醒楼夜雪。
“我父亲不是**的,是被工人失手推下去的,宋租德一直在里面搞鬼,背后是鄢烈山,反正那就是一个烂泥潭,如果有可能的话,劝一下楼叔叔,别掺和了。”
“好!”
楼夜雪感激笑笑,然后做贼似的左右扭头,发现四周无人,忽然蜻蜓点水般的在陈苍脸上啄了一口。
自这一天开始,两人的感情进入到一个新的阶段,不再避讳大家,近乎于官宣。
金童玉女,甜甜蜜蜜,却不影响学习,反而让彼此变得更好,如此爱情,羡煞了所有人。
有楼夜雪作为纽带,陈苍也重新被同学们接受了。
他不再打架,也不再踹楼下泼妇的房门,专心致志的学习,为明年的高考积蓄力量。
但在双数章里,楼青松忽然找上门来。
“陈苍,你知不知道你父亲有一本类似于账本的日记?”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楼青松却没有任何其他废话,神情严肃,直奔主题。
“啊?”陈苍被问愣住了,皱眉回忆好久,缓缓摇头,“应该没有,反正我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
楼青松明显松下了一口气,随后又问:“那你母亲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去南方了啊!”
陈苍愈发莫名其妙。
“很好。”楼青松拍了拍陈苍肩膀,“就是这样,保持住。”
陈苍不天真了,他马上意识到,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可是楼青松非但不解释,甚至又和他说了好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和你父亲的关系不算好。我是他之前的那一任生产科科长,你父亲是有能力的,所以他怨我不提拔他,我跟他解释,你的性格不适合做官。他不服啊,追着我问哪里不适合,然后差不多是你三岁的那年,我决定辞职下海,专门抽了个时间跟他讲清楚。
那天就在你家里,你现在住的老房子,你和小雪才那么大一点,你看着她不敢上前,一动不动,小雪主动冲过去喊你哥哥,想跟你一起玩……
我看着你们两个粉嘟嘟的小朋友,对你爸说,你这人太别扭,自私又清高,理想又软弱,听我的,你就好好当个技术骨干,别去摆弄权利,你吃不消的。
他不服气,好多年以来一直都不服气,拼命努力,从技术科科长到副厂长再到厂长,当上厂长那天,他特意向我去电炫耀,我又泼了他一盆冷水:你知道机械厂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他不回我了,很愤怒的挂断电话。
现在,我做出了一点小成绩,县里把我找回来,给了种种优惠,想让我盘活机械厂,其实我最开始的打算是往南方走的,可是终究舍不得啊,总想着回来看看,结果一回来,就被你父亲彻底坑在里面了……”
“啊?!为什么……”
根本等不及陈苍发问,楼青松就匆匆离去,临走前甚至还留下了一句特别沉重的叮嘱。
“如果……算了,应该不至于,总之照顾好小雪。”
“照顾小雪?现在是她照顾我呢……”
少年嘀咕了一句,茫然又困顿。
在单数章的主视角里,陈苍强烈的怀疑着世界,但却什么都不知道。
而在双数章的过去视角里,楼青松忽然在某一天问楼夜雪:“你觉得鄢烈羽怎么样?”
楼夜雪满脸莫名其妙:“什么怎么样?”
“就是,假如让你和他订婚,以后在一起生活,你愿意吗?”
“不!爸爸你在说什么胡话?我讨厌死他了!”
眼见着女儿情绪激烈,楼青松急忙道歉:“对不起啊,宝贝儿,是鄢县长那边有这个意向,爸爸当然会尊重你的意见。”
“哼!”楼夜雪转头就走,“不想再理你了。”
“宝贝。”楼青松喊住女儿,声音和表情一同变得严肃,“念完这个学期,就回到省里冲刺高考。”
楼夜雪瞳孔一缩:“可是……”
“没有可是,我不反对你和陈苍谈恋爱,但是你们只能在大学里谈,最后这半年时间,就当做是给你们的考验。”
楼青松放弃了和县里的谈判,和爱人回到省会。
而楼夜雪也和陈苍坦白了将要转学回去的坏消息。
“没什么。”陈苍反过来安慰她,“半年又不是很久的时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噗!真土。”
楼夜雪神采飞扬的掏出一本很漂亮的信笺:“罚你写下来!”
“怎么写?”
“笨啊,工工整整写在信纸上,然后送给我。”
“噢!”
陈苍很专注地默写诗句,刚刚写完交过去,楼夜雪也回给他一页信纸。
上面同样是一句小诗——
愿如风有信,长与日俱中。
陈苍刚好读过《苏轼全集》,恰恰是楼夜雪拉着他一起读的。
他忽然感觉心脏似乎要炸开,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情绪充塞在每一根血管中,他最初以为那是幸福,后来又感觉不是,幸福没有那么神圣,后来他察觉这是责任,他像是对自己宣誓一样,决定永不负楼夜雪。
时间在快乐中飞了起来。
今年是千禧年,雪都所有高中要搞元旦汇演进行跨年,班主任把楼夜雪报了上去。
因为这是在雪都的最后一个学期,楼夜雪决定参加。
不学无术的鄢烈羽居然也通过了选拔,当他对着大家炫耀时,陈苍才知道,原来新上任的教育局局长宋租德专门为他开了绿灯,用来给他申请三好学生铺路。
陈苍对这种事很厌恶,楼夜雪安慰道:“我们不要理他,我是为了告别才参加的,我想弹一首曲子给你听,虽然不是只给你听,但我只为你而弹。”
“哇!那我一定要为你准备一大束花!”
事情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因为要排练,所以12月中旬的这个周末,楼夜雪没有回省城,父母驱车来这边看她。
然后,噩耗毫无征兆的发生了——因为雪天路滑,一辆大货车撞上了楼青松的小轿车,楼夜雪的父母当场死亡。
楼夜雪的天,忽然塌了。
陈苍跑前跑后,不眠不休地照顾她。
由于有为父亲出殡的经验,所以他磕磕拌拌的把全部流程都支撑了下来,头七后,楼夜雪扑到满眼都是血丝的陈苍怀里,哭到晕厥。
她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是,哥哥,今后我只有你了。
陈苍用力把她拥在怀中,喃喃道:我早就只有你了。
此刻的陈苍稳重又可靠,不再是那个梳着背头耍帅的小男孩,开始真正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魅力。
……
明明是很温馨很有爱的画面,杨欣看得露出姨母笑,可李红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她有些难以投入。
他们两个的感情太梦幻了,而楼青松夫妻的死亡和后事,在整体的描写上却又太潦草。
问题出在哪里?是方方刻意淡化了这部分吗?
实在来不及仔细想,她继续看下去。
……
楼夜雪仰起头,动情道:“哥哥,你要了我吧。”
陈苍狠狠地心动了,一个如此健壮的小伙子,怎么可能没有欲望呢?
可他低头看到楼夜雪苍白憔悴的脸,爱意马上将**浇灭。
“不着急,今天你太累了,我们应该挑一个更美好的日子,我不想你受一点委屈。”
楼夜雪紧绷羞涩的神情忽然一松,脸上浮现出一抹极致灿烂的笑容。
“哥哥你真好,你会永远爱我吗?”
“当然,我会努力学习,早点追上你,然后我们去读同一所大学,白天谈甜甜的恋爱,晚上谈**的恋爱,毕业之后就结婚,生两个漂亮的娃娃,男孩像你,女孩也像你……”
“咦,为什么都像我?”
“虽然我也很帅,可是全天下你最漂亮啊!像你多可爱。”
“嘻嘻~~~哥哥嘴真甜,mua!奖励你一下。”
“哇!你的嘴更甜,再亲一下!”
金童玉女在破败的老房子里尽情嬉闹,虽然没有进行最后一步,可感情悄然间升华至另外一个层面。
陈苍收好了刀枪棍棒,拿起了锅铲,手忙脚乱的做饭。
楼夜雪左手笤帚右手抹布,对老房子进行大扫除。
一个崭新的小小的家,这两个孤儿手中迸发出活力和生机。
直到班主任的出现打断这一切。
陈苍忧虑地看着楼夜雪:“汇演还参加吗?”
楼楼脸色苍白但坚强点头:“当然!现在我不需要弹给你爱了,但我要为他们弹一首思念和誓言,我会好好生活下去,一直幸福的。”
“那好吧。”陈苍点头同意,“我去接你。”
“嗯嗯,谢谢哥哥~~~”
她太会撒娇了,两人动情的亲吻着,用了好大毅力才克服住青春期的纯洁火焰。
“哥哥,就在跨年那天吧,我要把自己完完整整的交给你。”
“好。”陈苍喘着粗气,咬牙发誓,“以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元旦汇演那天,楼夜雪完成了一场完美的演出,她像一个女神一样耀眼,每根头发丝都在诠释着美,惊艳了雪都所有高中的少年少女,然后又在这样一个万众瞩目的场合下,接过陈苍手里的玫瑰,凑过去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让这一切都定格在相片影像和人心中。
“喔~~~”
惊叹声、起哄声、叫好声,差点把棚顶掀翻。
雪高校长赵牧羊气得脸色铁青,急忙去跟宋租德解释,却被对方阴阳怪气的刺了一句:“赵校长教的好学生啊!”
汇演结束,赵校长气冲冲来到后台,黑着脸批评了楼夜雪几句,可她根本不在乎。
就在这时候,宋租德却又跳出来当好人,并且邀请她去参加庆功宴。
“我不去。”楼夜雪拒绝得干脆利落。
赵校长皱眉:“我校全体师生为了这场汇演付出了那么大的辛苦,大家都去,怎么偏偏你搞特殊?”
“总之我不去。”楼夜雪归心似箭,“你校师生?我马上就不是了。”
宋租德的脸色有些阴沉不耐,吓得赵牧羊心急如焚,他气急败坏的质问:“那陈苍呢?他也不是吗?”
楼夜雪猛然转头:“你凭什么?”
“早恋!”
楼夜雪心里一突,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的一时冲动,却给陈苍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她也只是一个少女,面对这样的压力,难免慌神。
她咬着嘴唇,**地同意了。
但她马上又找到陈苍,同他说明:“庆功宴我得去坐一会儿,你陪我好吗?”
“当然。”陈苍想都没想,“在哪里?我去楼下等你。”
赶往政府宾馆的途中,两人始终靠在一起,警惕着所有投来的视线。
……
看到这里时,李红彻底压不住心里不祥的预感了。
方星河的行文极其高级,没有青春期情侣常见的误会,没有琼瑶言情小说里狗血矫情的“我偏不说非要你猜”,两个小小的人儿抱团取暖,小心翼翼提防着来自外部的恶意,可这个世界是如此的黑暗沉重,那种从每一个角落里笼罩过来的阴影,简直叫人窒息。
这真的是一个青春爱情故事吗?
果不其然,当鄢烈羽看到陪在楼夜雪身旁的陈苍时,彻底释放出了心里的嫉妒和愤恨。
他悄悄给狗腿子们打了电话,只说了一句话:“陈苍在政府宾馆外面,给**他!”
唯一从盗铁案里逃脱出来的**,叫上了十几个混混,把陈苍堵在了死胡同里。
“让开,我不想**。”
陈苍心里忽然浮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眼睛变得血红,反手拔出**。
大部分混混都畏惧了,可**却举起棍子,猖狂大笑:“**?一年前我怕你,现在你都他妈快要考上名牌大学了,我怕你个**?来啊!捅我!往这儿捅!”
拍着胸膛的**激活了混混们的勇气,他们并不靠近,只是用砖头和棍子不断袭扰,而陈苍确实犹豫了,他不敢,不敢再下死手。
混战持续了大约几分钟,陈苍身上挨了好几下狠的,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
陈苍往后面退了一步,怒喝一声。
混混们停下攻击,看着陈苍像狼一样喘着粗气,并且声嘶力竭的问:“咱们的恩怨,到底怎么才能终结?一定要死一个吗?”
**意识到陈苍到极限了,不是体能的极限,而是理智的极限。
他不怕吗?不,他当然也怕。
“终结?你打断了我的腿,打断了我的胳膊,打断了我的脊梁,让我像条狗一样被人嘲笑,现在你问我怎么终结?”
陈苍没有和他争辩事因何起,谁对谁错,他慢慢收敛愤怒,表情变成一种哀求。
“今天我有重要的事要做,你划下个道来,我还你!”
**的表情变得愕然。
……
本章结束,视角切回庆功宴。
楼夜雪的处境像极了一场对异端的审判——宋租德高高在上的对她进行打压,赵校长一味的附和,教导主任常平卖力吹捧“鄢公子”,而班主任只是赔笑。
同来的其他表演学生,酸言酸语讲个不停,对着落难大小姐释放挤压已久的妒意。
楼夜雪忍着委屈,不吃不喝的坐到宋租德离场,马上告辞。
鄢烈羽追了出去,对她进行最后的纠缠。
楼夜雪不理不睬,闷头出门,但在宾馆外,她没有看到陈苍。
“找谁呢?”
鄢烈羽抱胸邪笑,第一次在楼夜雪脸上出现的惊慌失措,让他将心中的郁气抒发出去大半,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一种属于支配、属于破坏、像是猫戏老鼠般的快乐。
……
视角再切,回到陈苍面前。
“狗哥……”
陈苍哀求的看着**,忽然用左手掌心抵住了右手**的刃尖。
“算我欠你三刀,好不好?”
巷子里猛地安静下来,混混们不可思议的看向陈苍。
在雪高附近混的,谁不知道陈苍是谁?
他像狐狸一样狡猾,也像狼一样记仇,又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坚韧,不管跟谁磕上,都是不死不休。
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陈苍?
“我先还你一刀。”
陈苍左手用力,向刃尖压了下去,**慢慢穿掌而过,鲜血狂涌,整条手臂的大筋跳动不休。
可陈苍看都不看,只是哀哀的求恳着。
“求你了,今天放我出去,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只要让我过去,以后随便你什么时候想要,也随便在哪里、当着谁,我一定把剩下的两刀还给你,够不够?”
**看着这样的陈苍,头皮一阵阵发麻,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两下。
“好,够了!”
他扔下棍子,挥手示意:“撤吧,兄弟们,放苍哥过去!”
陈苍拔出**,攥紧左拳,向**感激点头。
……
李红松下一口大气,感觉悬在嗓子眼里的心脏终于落了回去。
“呼!”
幸好幸好……
她急急忙忙救下两块卫生纸,一张用来擤鼻涕,一张用来擦眼泪——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热泪盈眶的。
就在这时,她听到办公室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啜泣。
好不容易复位的心,又重新吊了起来。
……
陈苍没走成。
辛辛苦苦搞定了**,可是警察来了。
这里在政府宾馆边上,周围都是各种政府机构,在这里打架,出警速度可想而知。
一群混混和陈苍被堵在死胡同里,跑都没处跑。
尽管陈苍心急如焚,可他还是被按住了,并且因为手持**,身上带伤,而被上了铐子。
不远处就是二分局,在这里,他又一次见到了**刚。
“王叔,王叔!”陈苍顾不得任何事,疯狂挣扎起来,“王叔你跟他们说说啊!我没打架!伤是我自己弄的!”
“别胡闹!”**刚走过来看了看陈苍的伤情,摆摆手,“赶紧带他去包扎伤口,然后回来做笔录。”
“王叔,我没胡闹!王叔!”
陈苍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重,他双眼含泪的哀求道:“求求你放我出去吧,我女朋友有危险,我得去接她!”
**刚的表情陡然变得严肃:“你女朋友在哪?”
“在政府宾馆……”
“胡闹!”**刚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陈苍脸上的希望和喜悦一同凝固,至此,一切已成定局。
……
李红根本没敢看那段极致虐心的文字,匆匆跳章。
楼夜雪要告鄢烈羽。
“别!”
陈苍下意识反驳,以往那么强硬的人,脸上却浮现深切的哀求。
“别再斗下去了,我们斗不过他们的,我不想要什么公平,不想要什么惩罚,不想要什么正义,我只要你好好的,别再受任何伤害……回省城吧,我陪你一起去,我们再坚持最后半年,考上大学,远走高飞,永远不再回来这里……”
“我也想忘记这一切,可是……我昏迷前,看到房间里有照相机。”
陈苍的表情一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好,那就告他。”
……
李红下意识的认为,这段文字大有深意。
陈苍的恐惧软弱,楼夜雪的强硬决绝,以及被逼到极限之后不得不产生的统一,原版文字太有韵味了。
可是一环扣一环的紧凑情节让她来不及多想,只能跟随。
……
报案后,由刑警队接手。
**刚看了看虚弱又木然的楼夜雪,又看了看愤怒却克制的陈苍,用力捂住脸。
他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我会尽力。”
记录,取证,签字……
走完全部流程,送两个孩子出门时,他艰难开口:“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陈苍异常冷静:“帮我们拿回照片,送该进监狱的人进监狱,跟你的警徽说我对得起你。”
……
李红看着章节来到双数,心里一片冰冷。
现实更冷。
从这一刻开始,单数章原本青春飞扬的笔触,也渐渐向冰冷沉重转变。
这种转变细小而幽微,一点点地,向读者心里浸润。
明明已经锁定犯罪嫌疑人了,却总有各种各样的干扰。
赵校长作证:“楼夜雪中途离席,而鄢烈羽坐到了最后。”
当天所有参加庆功宴的教职工,要么沉默,推说不记得、没看到、不关注,要么点头同意。
常平信誓旦旦的道:“不可能的!小鄢是我亲自送回家的,鄢县长还跟我握手了呢!”
紧接着,证物被破坏。
再之后,法医单位出具了一份“楼夜雪临床表现出长期受幻觉、妄想困扰”的报告,理由是父母出事时受到的精神刺激太大。
他们又向媒体寻求帮助,陈苍在老房子里翻到了一家以“公正的监督”闻名的南方大报纸,当初机械厂破产陈爱国**,他们来做了一场深度报道,为陈爱国申冤,批评政府干预才是导致企业破产的主因。
陈苍怀着强烈的希望,向对方致电,难防大报果然派来了记者,听到了楼夜雪的遭遇后义愤填膺,但是走后就再也没有消息。
陈苍和楼夜雪痴痴等着**上的帮助,可是在双数章里,宋租德冷酷地对那位笑川记者道:“咱们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有一个道理你知我知天下皆知:对于贵社而言,黑谁夸谁都是生意,既然是生意,那就可以谈,上回咱们没谈拢,不影响这一次我们给出更大的诚意……”
笑川眉开眼笑的回到南方。
更加不堪的谣言,反而在校园内蔓延开了,忽然之间,好像每个人都在对陈苍和楼夜雪指指点点。
而在整个过程中,陈苍甚至都没有再见过鄢烈羽一面。
陈苍实在太心疼楼楼,不忍心让她一次次受到新伤害的重复折磨,于是劝她放下这一切。
“我愿意用我的全部余生来爱你,之前你治愈了我,以后我来治愈你,好不好?”
可楼夜雪却红着眼睛吼道:“我一定要让他下地狱!否则我永远都没办法坦然面对你!是,他拿走的不是我所拥有的一切,但他毁掉了我们两个人的尊严!如果不能有一个结果,去向所有人证明我是被迫的,我还怎么堂堂正正的爱你?”
这是陈苍第一次看到她的愤怒,他太熟悉这种状态了,于是他不再劝她,只是重新将**插回腰间。
“好,你想斗到什么时候,我都陪你。但是有一点……”
陈苍撕开左手的纱布,给她看尚未愈合的疤。
“你死,我就死。”
楼楼哭了,随后又笑,那笑容在晶莹泪水的点缀下,美极了。
……
然而,鄢烈羽还是被无罪释放了。
青春的莽撞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却终究没能撞破那张网。
陈苍决定强行带楼夜雪回省城。
楼楼默然不语。
在回学校取学籍的前一天夜里,陈苍依然试图用拙劣的手段逗她笑。
楼夜雪转过身去,紧紧咬住嘴唇,泪如雨下。
第二天,天上下起了大雪。
陈苍顶着各种各样的异样眼神,办完了所有转学手续。
可是当他走出办公楼,却没有看到楼夜雪的身影。
他心里一慌,就要开口呼喊,就在这时候,班级里两人仅剩的朋友,王宝月,慌慌张张的撞了过来。
“陈苍,陈苍!”她六神无主,想抬手又放下,“今天学校里忽然被散落了好多这种照片……”
陈苍抢过她手里的照片一看,心里顿时冷到结冰。
“楼楼!”
他不再顾及任何事,放声大吼:“你在哪?!”
在头顶。
楼夜雪忽然从教学楼天台上露出半边身体,吓掉了陈苍的三魂七魄。
他不发一言,玩命狂奔,终于赶到天台上时,只看到了一蓬在风雪中漫卷的青丝。
没有遗言,没有告别,那根弦是忽然间崩断的,所以留给陈苍的只有俯身望下去时,那一朵绽放在皑皑白雪中的血之花。
这朵花,在陈苍眼底,越开越艳。
王宝月终于也气喘吁吁的冲了上来,当时就哭崩了,她跪在那里,根本不敢探头往下看,只是一边嚎,一边看着陈苍凝固的侧影。
他用双肘撑在墙沿上,上半身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嘴边喷薄的白雾能够证明他仍然活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嘈杂声响彻整个校园,陈苍终于动了一下。
王宝月害怕极了,她怕陈苍忽然一个翻身,也跳下去。
女孩颤巍巍问:“你要干什么?!”
“放心。”
陈苍从她手里抽走那张照片,轻轻折好,塞进怀里,转身走向楼梯。
“我还欠她一场葬礼呢……”
王宝月看着他佝偻的背影,像是僵尸一般的动作,忽然有种感觉:那个顽固记忆里更接近真实的陈苍,又回来了。
……
陈苍被带回到警局问话,因为他是楼夜雪坠楼前最后一个接触到她的人。
**刚坐在审讯桌后面,满脸不忍,目光闪躲,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陈苍冷冰冰的看着他:“对不起她,还是对不起我?不必了,都不必了……”
……
时间一晃便过去了三年,又是一个冬季。
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可雪都的时光却好像凝固了。
头一年的时候,陈苍和楼夜雪的故事传得沸沸扬扬,可是随着陈苍的消失,那些真真假假的谣言终归还是回到了它们应有的位置。
而在李红的观感中,其实不是时光凝固了,而是方星河的笔触凝固了,凝如霜,固如钢。
……
年前,鄢家迎来了一件大喜事——鄢烈羽带着女朋友回家了。
鄢烈羽考上了省里最好的大学,女孩是他的同班同学,其貌不扬,但父亲是省里的大员。
当两人即将订婚的消息传出来后,县里纷纷猜测,已经是常务副的鄢老板恐怕很快就要摘掉那个副字了。
可是本该春风得意的鄢烈山,却愈发低调谨慎。
“大过年的,为什么要住回这边啊?”宋丽华一边打扫卫生,一边絮叨抱怨,“放着好好的政府院不住,来这种晦气地方……”
“妇人之见!”
鄢烈山背着手站在窗台前,看着愈发破败的机械厂家属区,心里激荡着一种老夫聊发少年狂的畅快。
“政府大院里人多眼杂,一点小动静就传遍全县,我现在正处于最关键的时刻,不安分下来韬光养晦,难道继续在大家眼皮子底下迎来送往吗?”
宋丽华心里明白这些道理,可就是嫌弃曾经算是很豪华的机械厂领导楼。
“那你也不早说,现在才开始收拾,什么时候才能弄利索?”
“放着放着!”宋租德窜过去抢走宋丽华手里的抹布,“姐,我来我来,你们该干嘛干嘛去,房子我来收拾!”
“慢慢收拾就是了,不用急着搞利索。”鄢烈山意味深长的笑道,“小羽对象是省里的大户人家,什么都不缺,那就得给她看一点不一样的东西……比如咱们的家风。”
“噢!我懂了!”
宋租德恍然大悟,马屁张口就来。
“还得是姐夫您啊!那我知道该怎么办了,里子我找人弄,面子上的鸡零狗碎,回头让我姐和小羽来。”
“嗯。”
鄢烈山满意点头,抬手看看时间,出门上班。
宋租德的效率极高,下午就喊了一群专业人士上门——为了避免被人讲闲话,他没有用政府和教育局的人,在外面请的工人。
两个通下水、修卫浴的,一个装阀门换气罐的,还有一个检查线路。
人来人往搬搬弄弄,很快引起了住户们的注意,不到一天,整个厂区就传开了——从厂里走出去的鄢老板回机械厂过年了。
人群中,一个戴着狗皮帽子佝偻着腰背的身影,似乎被寒风冻得浑身颤抖……
……
李红目瞪口呆的看着青春爱情故事变成如何都意向不到的模样——
方星河用冰冷的笔触,缜密的思维,细致的手法,完成了一场堪称天才的复仇。
陈苍从雨台爬进楼道,用贴纸置换了同单元里所有换气罐修管道通下水的广告,随后静待机会,终于等到鄢家楼上需要换气罐,然后悄悄堵塞楼下的厨房下水。
紧接着,在宋丽华的邀请下,大摇大摆地上门为其服务。
通下水的时候,用味道特别刺鼻的化学试剂将宋丽华赶出厨房,憨笑着回道:“杀菌防虫的独门绝活,保证您家里以后不生虫。”
获得自由空间后,马上在煤气罐与炉灶相连的胶皮管上涂抹**,随后擦拭干净,掏出酒精喷灯隔着均匀炙烤连接处,最后再用氢氧化钠溶液均匀涂抹整根橡胶管。
静待5分钟,用中和剂擦拭整根橡胶管,清除一切痕迹。
最后的最后,他取出滴管,以探针谨慎检查橡胶裂纹深度后,极其精确的滴进去15毫克的特殊氧化剂。
完成这一切之后,将下水道通开,把厨房里弄脏的地方打扫得干干净净,接过钱,点头哈腰:“您再有什么活儿,尽管找我,除了摆弄电以外,我都能干!”
宋丽华看了一眼对方脏兮兮口罩,上面那双眼睛周围遍布着麻子或是红疹之类的疤痕,她没来由感觉一阵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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