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也该事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位置。”
谢无昶两手搭在身后,天青色衣袂蹭过了那枚玉佩,惹得白玉石榴晃了两下,他慢慢掀起眼帘,盯着章琰,启唇:
“都虞侯以为呢?”
章琰虽是不服气,但权力与地位确实如重山压在他心里头,纵使他再怎么瞧不起这位绣花枕头,但谢无昶却永远都是世子,有没有聪慧的脑袋又如何呢,有没有过硬的能力又如何呢,世子总归是世子,身份就定在那儿呢,他再恼火又该如何呢,难不成要让他像徐克柔一样,先斩后奏,落得个僭越的罪名?
于是,他只能憋住气来,双手交叠,在世子面前深深鞠躬:“殿下教训的极是,奴日后定会牢记殿下今日所言,再不做逾越之事。”
“记住了便是。”谢无昶接过苍术递来的凭证,另只手又接过小奴递来的伞,“苍术,我们走吧。”
李珈洛此刻正靠着酒楼门口的柱子而站,看天边似是被人炸开了个口子,日光大泄,雨停了有一会儿了,青石板上雨水沥沥,在光的映照下亮闪闪的,与珍宝一般无二,她发着呆,偷听完谢无昶的话,又眼睁睁看着章琰迫不及待地上了马。
她有理由怀疑,这位都虞侯大人已经连一刻钟都不想和谢无昶待下去了。
马车内,她瞅了眼压在谢无昶衣裳下的凭证,虽然不知道世子的脾性是否如外人所传的那样,她却也不得不先承认一件事:他做事确实挺会瞻前顾后的。
来了梁州城内,乍一看庶几让人觉得灾情已平,百姓已经安居乐业,瞧瞧那商贩,瞧瞧那小童,瞧瞧那屋舍,大抵会让人产生种错觉,就好像这场饥荒从未发生过一样。
可是事实当真是如此吗?
纵使节度使再怎么布置这场骗局,他却忘记了另一回事,小童的行为习惯是最骗不了人的,年纪尚且小,未经世事,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他下意识的动作与眼神已经出卖了自己,尚且不提及经历过灾荒的可怜孩童,假设他只是普通小童,从未经受此大劫,看他那打满补丁的衣着,家里条件也好不到哪里去,在他这个年纪,草编的玩意儿最是受欢迎。
李珈洛还在京城的时候,就会偶尔跟着谢无昶在街上晃悠,小童普遍都很喜好这类玩意儿,捧在手心里怕摔了,藏在衣裳里头怕挤扁了。
今日瞧见的小童对草编蜻蛉却是极其嫌恶,刚经过他们就随手扔掉了。
这也就算了,普通百姓养大的小童看见生人来了自己家附近,又是佩戴长剑,又是穿戴盔甲的,再怎么说都会被骇到,望过来的眼神不是羞赧就是恐惧,哪有小童这么小就冷静沉着到这个地步的?
就好似他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如此种种,总给李珈洛一种直觉,她怀疑,这小童也是被节度使带来演给他们看的,小童庶几是出于显赫门第,因而瞧不起简陋的草编蜻蛉,也瞧不起来这儿探案的生人们。
假若她的猜想是正确的,那就有理由往大了想,她甚至怀疑梁州东边这块地方就是专门打造给钦差看的,不管是谁被指派为钦差,节度使就把他们往这儿一带,迫切地告诉钦差,告诉圣上:
看,他管辖的各州就是如此的安逸,就连闹饥荒的梁州也能恢复得如此快!
在成衣铺的时候,沐无量就很是担忧地点出了梁州城内的问题:“有些百姓性子激进了些,又遭此大灾,难免心生怨恨......”
在沐无量心中,饥荒压根算不是“大灾”,这“大灾”怕是另有所指。
沐无量庶几是想引导他们往设定的方向思考,让他们也认为,造成百姓含冤的真正原因,就是刺史徐克柔的不作为。
所以,徐克柔的存在才是“大灾”。
真是太可笑了。
车轮滚过拱桥,被人拦了下来。
车帷被风带得往里飘了飘,李珈洛的视线轻松地落在了前头骑马的章琰身上。
“殿下,李青风那儿大抵是成功了。”
苍术骑着马与车并行,看到章琰弯腰听那人说话,勾唇对着裳帷后面的殿下汇报。
“哪个险獠胆子大到烧节度使府邸?!”
章琰当真是气着了,他受了一天的气,此刻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又碰巧赶上了节度使巡视各州,府中无人管事,这也就算了,偏偏军中有人闹事,简直是把他的脸面丢在了地上踩。
他不得不赶去控制局面了,于是回头望了眼马车,对自己的两位属下道:“务必带殿下走侧门回琼州,误了事情就拿你们的项上人头来见我!”
他双腿一夹,抽起马鞭,很快就跟着那人走了。
这李青风到底是何许人也?
尚在京城时就偶然听到其名,此刻再次听到,李珈洛心中又多了一分好奇。
马车刚行了没多久,又被人拦截了,前头的车夫被人猛地一砸,身子往后一倒,连带着车帷往后一掀。
李珈洛毫无防备,就眼睁睁地看着车夫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系统也没料到此事:“什么情况?连世子都敢抢?”
李珈洛咽了咽口水,虽然心里也有了猜测,但要真的面对这件事,还是有些骇人,视线对上踏上车来的黑衣人,他包得很是严实,堪堪露出一双眼。
一对含情脉脉的桃花眼。
其主人干的却不是什么好事。
黑衣人冲着谢无昶点点头,声音闷闷的:“殿下,可以走了。”
李珈洛抢先一步踏出了马车,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却还是准备得不够多,你要说他们下得死手吧,也没见多少血;你要说他们下得不是死手吧,躺在地上的人各个表情狰狞,看起来痛苦极了。
她往人身上一看,就觉得他们肯定痛死了。
“季山棱,你下手也忒重了点吧。”
看了眼躺得横七竖八的人,又看了眼被打得鼻腔出血的车夫,苍术都有些同情他们了,摸了摸后脖颈,他总感觉哪里有阵阴风,就见谢无昶很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他哽咽了一下,默默道:“打轻点可以不?”
李珈洛都要被这几个人的相处方式逗笑了,还真别说,虽然主仆有别,但她感觉谢无昶对自己的几个属下都还蛮包容的,甚至今天责怪苍术的那番话也只是处于探案需要。
她笑了笑,就听见系统还有些发懵地问:“什么情况?合着是让自己人抓自己啊。”
李珈洛耸耸肩,给系统解释了一遍:“既然沐无量这么爱演,那为什么谢世子不能演个回敬一下他呢?”
“不是......他们也太适合做演员了吧,都敬业成什么样子了。”
系统对面前的一幕感到万分惊讶。
三人里头,那个“暴打”车夫的就是季山棱,他的面容被遮住了,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轻笑,手上捏着短刀,在苍术肩膀上敲了敲,“季苍术,拔剑吧。”
李珈洛这才知道苍术原来是姓季。
谢无昶抱胸在一边看戏,闻言也嗤笑一声,趁机补刀:“方才在酒楼里说要罚你,现在不作数了。”
因为他现在是真的要挨打了......
季苍术当真是欲哭无泪,也是他命苦,摊上这么个任务。
“哦对了,山棱。”刚走了没几步的谢无昶也扭过头来吩咐,“下手重点,要不然要被沐无量怀疑了。”
季山棱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而可怜的季苍术根本笑不出来:“你给我等着。”
李珈洛对他们打架的场面不敢兴趣,还是更想看梁州的真正模样,于是立马拔腿就跟上了谢无昶。
没过一刻钟,她再一次感到遗憾,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换衣服呢,每日都穿着同一件褪红衣衫,还好她是鬼魂不会发臭,要不然她迟早要被逼疯了。
谢无昶换了套黑色束腰劲装,肤色被衬得更白几分,腰间的熏球不见了踪迹,而那枚玉佩依旧稳稳当当地扣在玉带上,依旧是玉冠束发,额角有两缕头发轻轻搭了下来,单手捏在剑柄上。
行走间,李珈洛看清了那长剑的模样。
剑柄与剑鞘都是挼蓝的,谢无昶尤其偏爱这类淡雅之色,就连柄上挂着的佩饰,也是同色,细丝绦牵着挼蓝色圆珠,又有银制环扣引着流苏。
谢无昶提步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带动着流苏一起上下悦动。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装扮。
就连那几个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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