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铭川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客栈。
或许裴晏也不知道。
这段回程异常的安静,连作伪的开口好像也免去,裴晏的表情甚至没有再动过,将他送到房门口时还低声说了一句“老师好生休息”。
单从表面来看,他似乎毫无波澜。
现在还能回去吗?宋铭川往后一仰,靠在椅子上,伸手盖住自己的眼睛,莫名其妙问出那个他当初穿进来第一天的问题。
其实来到书中时间日久,宋铭川不敢说每时每刻在提醒自己并非书中之人,但也确实刻意与其他人都划清界限,兜兜转转下来这本书与他关系最为密切的还是裴晏。
太难了。
晚膳裴晏没有动过,倒是福来抱着一卷经书出来了。
“殿下没用饭么?”宋铭川靠在房门口问,“这是什么?”
福来摇摇头,把手上东西给他,“这是您每回晚归时殿下抄的,如今积攒下来许多,我也看不懂。”
宋铭川定睛一看,是《清静经》。
他似乎想笑,嘴角动了动,到底还是没能笑出来,抱着那卷经书回了房。
如今裴晏的字极好,瞧不出以前的模样。
小时候裴晏学发音和读书都极快,但当初学写字,可真是快愁得宋铭川掉头发,裴晏握笔姿势就很难纠正,手指抓紧笔杆的姿态不像是握一支笔,反倒像拿一把刀,还是下一秒就能握着宋铭川特地找人给他做的木炭笔给人身上扎两个窟窿的那种。
宋铭川手把手比划了,松开手裴晏没过多久就恢复了握刀的姿态,地上又是坑坑洼洼一片。
他叹了口气,看着裴晏,而裴晏悄不做声地抬起头,打量着他。
小孩的模样很好懂——裴晏看出来宋铭川的无奈,觉得宋铭川生气了。
那时的裴晏还没和他建立起信任,身子直直地挺在那里,目光里是各种揣测。
他并没有学会藏起心思,表情实在好懂,一眼就知道心里什么算盘,宋铭川觉得这小孩想得忒多,原本细微的不耐烦都烟消云散,忍不住冲他招了招手。
“小殿下,过来。”
裴晏磨磨蹭蹭地站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还要写么?”
“不写了。”宋铭川指了指自己身边,“小殿下,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你站一个时辰了。”
他叫裴晏休息,裴晏却偏不休息,蓝汪汪的眼睛骨碌碌地转,试试探探的,“真的不用写么?”
“真的。”宋铭川觉得有点好笑,看裴晏还杵在原地不动,索性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小殿下,过来吃点心。”
他又没有什么虐待儿童的爱好,写字而已,再想想别的办法就好了。
宋铭川拎起一块小饼干,不由分说喂到盯着他的裴晏嘴里,看着小孩啃下去。
如是这般后,被投喂了水,又吃了几块小饼干的裴晏终于不再那么杵着,原本直挺挺僵着的背缓缓放松下来,他坐在椅子上忍不住晃了晃腿,给自己辩驳,“我很努力了,但就是写不好。”
他握住笔的时候很别扭,有宋铭川握着他手把手教着写还好,但一旦松开,他就把控不住力道,又恢复成原先的样子。
“我知道,”宋铭川想了个办法,“那下回我握着你的手习字,带着你写一个字,你自己再写一个,然后我再握着你的手,我们一步一步来,好不好?”
裴晏点了点头。
而后的习字里,宋铭川只能从后面揽着裴晏,用手握住对方的手,一个字一个字地教。
教人习字,其实最难,被握着手的人若稍有反抗,笔力就会凝滞,要么用强力带着对方跟着自己笔触走,要么只能笔触不稳,裴晏被他握住手的时候,手腕僵硬,身体也在僵硬,努力放松,但依旧是下意识地生出些抵触的劲道。
小孩子力气不足,笔很难握住,又天然具有反抗的力度,不好把握。
“小殿下,别反抗,跟着老师的力道走,”宋铭川还记得自己握住对方的手,温声细语地哄着,轻声叮嘱他,“相信老师。”
从最开始无意识的抗拒再到逐渐放松,再到最后裴晏的手仿佛成为宋铭川握着的笔,每一处都是随心所欲,而裴晏用着这种方式,先是只能自己磕磕绊绊写出一个字,还是力道不足笔触不稳的那种,然后是一行诗,直到后面能够全然自己握笔,以流畅的姿态写下一整篇文章。
那篇文章裴晏落下最后一笔时,宋铭川看去,恍然发现被自己手把手教的孩子,已经以一个飞速的进度成长起来,而在落完那一笔裴晏兴奋极了看向他的时候,眼睛里已经再无以往的揣测、不信任与试探。
那双蓝宝石般剔透的眼睛亮极了,像在发光,带着献宝的心思将那篇文章展现在他面前,像一株彻底舒展开的花,在那间破败屋子里肆无忌惮地展现着骄傲。
“老师,看我!”
宋铭川被这句呼唤惊得猛然回神,才发觉他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正注视着他,在烛火下平静如同夜晚的湖泊,一双手正穿过他的肩膀与腿弯,稳稳地将他抱起。
是裴晏。
宋铭川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裴晏也没做什么,只是将轻轻他从椅子上抱起,放到床上,垂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没有休息么?”宋铭川低声问。
看天色,已经很晚了。
裴晏摇头,松开手单膝下跪,想替他褪去鞋袜,宋铭川直起身伸出手止住了他。
“……殿下,足够了。我们聊聊,好不好?”
握着宋铭川脚踝的手没有收回,裴晏就着这个单膝下跪的姿势在他面前片刻,抬起头看着他,终于低声开口,“老师想聊什么?”
他这么说了,宋铭川反倒哑然。
如今的气氛才是尴尬难耐。
“殿下。”
他轻轻将裴晏扶起来,直视着裴晏那双眼睛,“你现在应当知道了前几日我为何避着你,冷处理这事这是我不对。你自小身边没有亲近之人,对我生出孺慕乃至……占有,亦是人之常情。”
裴晏的眼神无波无澜。
而宋铭川继续说了下去。
“然而,你还太小,若是因此将其误以为情爱,便是我做师长的错处。”
“殿下,你还年轻,并不曾试过情爱,只是错将孺慕之情、占有之欲认成爱罢了,临水轩禁锢了你,折羽宫也并非是久居之地,殿下,整个天下之大,你是不曾去过的,如果有更多的时间,足够遇到更多的人,你或许就会发现,老师也许只是无足挂齿的一个人而已。”
宋铭川慢慢地讲着,看着裴晏。
裴晏的表情一开始都是无波无澜的模样,而直到他说出“无足挂齿”时,才像是突然涌出来一些血色,将那深蓝色的瞳孔都镀上一层带血的光泽。
“无足挂齿?”他将这四个字极缓慢地咀嚼了一遍,像是才明白其中的意思,难以置信地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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