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的窗户没有关实,似乎窗框老化了,漏着一条呼着热浪的细缝。
暖风漏进来,吹得床帘轻轻拂动,成了这间房里唯一未被定格的笔触。
病床上,一人倚在床头,一人端坐在床尾。他们仿佛乘着一弯舴艋舟,但不知去向,只是沉默地漂泊。
虽然参智语最后是自己坐过来的,但她仍觉得面颊烫得冒烟,过了好一会,才揪着裤子小声询问。
“你、你……刚才有听到什么吗?”
望她始终低着头,朗依忐忑地挠了挠脸。
昨晚又是一夜未眠,他没曾想被车撞后倒是来了困意,本来想撑到看台,结果半路碰见参智语,忽然就睡昏了过去。
醒来就发现大家都进了医务室,前面的事他自然不知。
“没有。”他轻声回道。
参智语松开了手,不知是泄了口气,还是黯然神伤,身子颓得没有半点精神。
病床嘎吱挪移的声音小心飞到空中。
不知不觉,朗依就撑身靠近,跪在了她身旁的位置。
抬起手,他谨慎地撩开挡住她脸庞的耳发,“你不高兴吗?不然……下次我还是不来了。”
嗵——
肩颈被牢牢环住,朗依一下失衡,完全压来的重量让他被迫半撑在床上。他还未回神,呜咽就先零落地埋到了耳边。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积蓄的恐惧一口气释放,参智语完全顾不上什么矜持、羞耻了。
只像是生长的蔓枝,见到依凭就一个劲往上攀去,不死不休。
“等等你……你等等。”
朗依无措地将她推开,刚钳着她重新坐起,就感觉手背被沾湿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本能就翻出手心,捧到了她的颌下。
如同接获清晨的雨露,寸滴是惜。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声声抚慰下,参智语逐渐好些了。
朗依又揉了揉她的脸颊,将因泪水黏在皮肤的发丝根根捡开,边问她害怕的原因,边守着她用袖子抹干脸,嘟嘟囔囔倾诉。
“之前看完比赛回去我就很担心。你想啊,连霍礼昂的成绩,还有行为都能提前知道,意思不就是,一切都是注定的吗?”
“如果结果都已经有了,我做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比赛也好……你也好……全都会变回过去的样子……我还有什么意义。”
说罢,她抬眼看向朗依头上的绷带,眼眶即刻又被充盈。寂静短暂落于他们之间,又被他扬手赶去。
“我明白了。”
朗依用指节带走她眼下释出的泪水,而后又用那只手,在她面前立誓。
「让我成为你一生逗号吧。」
「我会一直活下去,一直缠着你,提醒你一直在向前,绝不会回到原点。」
言出法随,他将她拥回怀里,抱得更紧,像缠绕心跳的脉搏,同体共生……
门外,一列脑袋从上至下叠着,悄然窥视着房间角落——两个心满意足抱着自己阿贝贝的烤面包,正彼此用头蹭个不停。
“他们刚才一直在说什么?”
“太小声了,完全听不见。”
“真的有在说话吗?我怎么感觉他好像比了什么东西。”
“你看错了吧,怎么会呢,哈哈。”
门内,参智语并未意识到身后目光,还在嗅着混入鼻息的草本淡香,像埋在晒过阳光的被子,喃喃自语。
“我快点赢下来……然后我们回家。”
*
比赛还未开始。
赛场边,裁判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忽得,听见了咔嚓咔嚓的脆响。
她扭过头,一个大腹便便、丰颐广颡的男人就站在身侧,招牌似的扇风耳因咀嚼被带动,格外显眼。
他摇了摇手中开袋的薯片,“吃吗?”
“邱指导?你怎么在这?”
裁判惊讶地望着他,但手也没闲着,自觉就往袋里伸去。
“往年不都是整理录像回去看吗,怎么,今年大师算出这场子里有神兵天降了?”
邱指导摆了摆手,满腕的手串五彩缤纷,“没到那个地步哈。我就是拿东西路过,怕你无聊顺便来看看。”
裁判也咔嚓咔嚓咀嚼起来,两人凑在一起,颊腮鼓囊,像一对偷闲的金丝熊。
“倒也不算无聊,今年女子手枪甲组的最高分比去年高了将近40呢。”
裁判拿出上午的成绩表,边在上面蹭净指尖的碎屑,边递给邱指导。他接过凑到眼前,仔细端详起首位的文字。
“严……天空?我面过这孩子。”
“你面过?”
仿佛嗅到别样的故事,裁判八卦地转过头。但邱指导只对她怂了耸肩,不以为意。
“前几年吧,当时她是第一进选的。但家长没有让她进专业队的意向,所以吹了。”
说着,他吹了吹成绩单上的碎屑,将它放回了桌上。
“没有意向还参加市射锦赛做什么?”
裁判疑惑地望着桌面,刚刚出神,手机闹钟就响了,“选手马上该入场了,你快走吧。”
关掉闹铃,她转头就向邱指导催促。他也很快嗦净手指,将薯片搁置在了桌上,提腿就溜。
“诶,你把零食拿走啊!”
裁判低声呼唤,但他头也没回,只是招了招手,“那本来就是从你包里拿的!”
再看回薯片包装袋,还有大敞的帆布包,她语塞了。
“靠,我说怎么那么合我口胃呢!”
……
观众呼声一片,选手按队列入场。
久违决赛场地,严天空感觉自己像逆行在传送履带。
通往靶位台的路变得很慢、很难走,就好像她用尽了全力,也还只是原地踏步。
“何叶,第一。严天空,第九。差一点就进决赛了,下次继续努力。”
“刘川阳,第六。严天空,第十一。还是差一点,下次再加油吧。”
“吴盼云,第四。严天空,第十五。嗯,下次……”
下次,下次,下次。
距离严天空第一次转入实弹练习,已经有一年多了。这些日子里,她参加了数不清的省级赛事。
但无论同窗怎么变化、名次怎样波动,她无一例外,都只会得到“下次”。
她很痛苦,于是拼命参加更多比赛,终于有一天,教练没再说了那个词。
他说,她没熬过发育关,也没时间参训,已经不适合再坚持下去了。
嗯,连下次也没了。
“天空,你早就该停下了。”
当她告诉父母自己不会再练习射击时,得到了这样的答复。
她明白的,她要考虑现实与前途。运动带给她的助力太小了,甚至一直在拖垮她冲击高考的步伐。
她和严鹭存不一样,她有机会考上旁人艳羡的大学,就读广受认可的专业,去到更广阔的天地。
而无法站上顶级领奖台的射击选手以后又能干嘛呢?
她不敢想。
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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