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人的躯体滚烫而结实,冯少媚摸了摸他小臂上鼓起的肌肉,流连忘返。男人痴迷丰乳肥臀,女人天性崇拜健壮雄武的男子,如鱼入水、水得鱼,自是鱼水同欢。
冯少媚很久没有和这么年轻健康的躯体燕好,有些力不从心。
她其实还很年轻,比薛阿乙小上四五岁,双十年华大好的桃李之年。江都王府原是座三十年无人居住的旧宅,透着股浓重的腐朽气,这份差事办得越久,冯少媚仿佛觉得自己也锈住了。
雨收云歇,她赤身蜷缩在绣了鸳鸯戏水图的石榴红锦被里。
屋里架了火盆,烧红的碳块噼里啪啦响,被窝柔软而温暖,教人昏昏欲睡。
冯少媚捺不住小睡片刻,醒来时只听见铜壶滴漏“滴滴答答”响,身子还维持着背靠迎枕的姿势。案上的红烛燃烧过半,温热的烛泪顺着边缘流淌下来,一坨坨堆积在烛台上。
身旁的男人已经睡熟。
冯少媚直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臂膀,光裸的双腿露出锦被、垂在榻边。
花窗没有关紧,细风裹挟着春寒从窗缝漏进来,把半垂的桃红帷帐吹得飒飒作响。她隔着细薄的纱幔望向屋外,眼里像含了晨雾。
雨还在下,像老妇的经血,淅淅沥沥落个不停。
冯少媚拾起地上的衣裙一件一件穿上,在桌案上点了支迷香,合衣推门下楼。
客栈前有两个更夫正提着灯笼巡逻,一人手中拿锣,一人手中拿梆,铜锣响一声,竹梆子敲两声:“咣——笃!笃!”
打更有讲究,一慢两快,已是三更天。右手边更夫耷拉着疲惫的面孔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竹梆子,拖长了音调喊:“夜深人静,拴好门户——”
太守府占据了城池中心,江都王府坐落在西北角,周遭清冷僻静。
多年未有皇子分封至此,江都王初到此地时,才发现百年前所建王府早已挪作他用。江都富庶,五进的大宅多为富商和士族居住,初来乍到自做不来夺人府邸之事,一时竟寻不到地方建王府。
虎落平阳被犬欺,只得退而求其次,找到这间因死过人、多年卖不出去的旧宅,稍加修缮,挂上匾额,一住便是三年。后宅美人闹着不敢住,江都王对此倒并不上心,许是坚信自己住不长久。
今夜的江都王府有些不同,夜半灯火通明,远远竟传来一阵咿咿呀呀的唱戏声。
王府门前的石狮张着獠牙,面目狰狞。影壁前已经有小厮候着了,接过湿透的蓑衣,递来一把油纸伞,躬身行礼:“冯姑娘,王爷这会儿正见贵客,还请您稍候片刻。”
伞面上绘了簇杜鹃花,冯少媚摸了摸嫣红的花蕊,撑开油纸伞:“谁在听戏?”
小厮垂下头:“王妃心情欠佳。”
绕过影壁走进垂花门,庭院里摆着一张临时搭的戏台,顶上罩了块桐油浇的皮棉纸遮雨,周遭围了一圈火盆,火光把院子照得敞亮。
江都王为招揽人才而广纳门客,出手阔绰,实际囊中羞涩。王府没有闲钱养戏班子,王妃向来夫唱妇随,今日竟夜半请来外头戏楼里的戏子唱戏。
冯少媚进来时,新一折戏刚刚开场,唱的是《桃花扇》。
“锵”一声铜锣响,花旦的水袖高高舞起。
冯少媚认得这个戏班子的头牌,名叫赵娥英,人称“赵大家”。这位赵大家在江都颇有名气,听闻自幼养在戏班里头,天赋异禀,年仅十六就成了头牌。
冯少媚过去伺候一位中年发达的皇商,此人爱戏成痴,她有幸跟着见了赵大家真容。赵大家的容貌竟相当出众、媚色天成,比起后宫妃子有过之无不及,幸而掩在斑斓妆容下,否则难逃薄命。
皇商老爷品评了一辈子戏,前半辈子缩在戏楼外的墙根妄图听些许余音,后半辈子坦荡坐上第一排最好的位置,酣畅淋漓地听戏。他评价赵娥英只用四个字:浑然自成。
皇商老爷其实是个挺好的人,待冯少媚也不错,可惜江都王不喜欢。
今夜赵大家扮作秦淮艳妓李香君,冯少媚来时只见到个背影就下台。台上正唱的是结尾《余韵》中的一套北曲《哀江南》,教曲师傅苏昆生在南明灭亡后重游南京,只见满目疮痍,心中惶惶。
戏台上老生戴三绺的黑胡子,拖着唱腔凄凄哀哀地唱: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尾音翘得极高,带着颤音,像雏鸟颤抖的翅尖。
戏台前正中央坐着王妃张氏,身后侍立两位打伞的婢女。张氏端坐在戏台前,怀里抱着松花暖炉,腰背笔直如青竹,着枣红色暗纹锦服,鬓上的金步摇纹丝不动。
冯少媚上前行礼:“王妃。”
张氏颔首,声音沉静平稳:“杜鹃来啦。”
冯少媚并非家生子,她出身市井,是洛阳一户卖鱼人的女儿,出生时家后山的野杜鹃正盛放,就取名叫杜鹃。父亲嗜赌,十岁时家中赤贫如洗,只好把她卖给人牙子换钱。她运道好,因生得清秀伶俐,被王府的嬷嬷一眼相中,在后厨打下手。
后来王府生变,她因自幼杀鱼而生得胆大心细,偶然被王爷瞧中,从此便换了剖鱼刀作杀人刀。王爷嫌她的名字俗气,正逢一位爱妾难产而亡,王爷睹名思人,将爱妾的名字安在她头上。那叫少媚的美妾生得小巧娇艳,是和冯杜鹃截然不同的女人。
得赐新名,冯少媚从头到脚一身行头总有犄角旮旯绣着三两枝杜鹃花,见一回警醒一回,告诫自己莫忘本分。
新名用了五六年,唯有张氏还记得冯少媚从前的名字。这名字的前一个主人给张氏带来不少麻烦,念来膈应得慌。
戏台上,武生扎下马步,手中长剑挽出一个剑花,正红色长长的流苏在空中划过。
“这武生功夫几流?”张氏忽然问。
“末流。”冯少媚答。
“瞧着像模像样。”
“没有杀过人的武生皆是纸老虎。”
“也是,”张氏伸出保养精细的手指,漂亮的玳瑁护甲抚过锦服上的皱褶,金步摇轻晃了晃,像石子投入古井,“纸老虎终究是纸老虎。”
摇曳的火焰映在女人一丝不苟的妆容上,火光明明灭灭。
江都王身边的书童走过来,朝张氏行礼。贵客送走,来请冯少媚去书房。
台上戏已唱罢,赵大家俯身谢场。
张氏微笑:“你去吧。”
雨徒然大起来,似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屋檐滚落。冯少媚收起油纸伞,沿着抄手游廊走进内院。
她到书房时,江都王正和崔先生下棋。
文人不习武,他们把棋盘看作战场,温润如玉的皮囊下藏的那颗挥斥方遒的心,通通挥霍在棋局中。黑白棋子是他们的兵,棋篓是他们的军旗,他们是指点江山的大将军,胜负皆在弹指之间。
最后一粒白子落下。
“啪嗒。”
崔先生收回手,微笑:“王爷,崔某赢了。”
崔青河是江都王最依仗的幕僚,没有半分功名在身,王府里却人人要喊一声“崔先生”。
他少年成名,才华横溢,却因不慎受党争牵连而屡试不第。心灰意冷离开洛阳时,被江都王派人拦下,几番挣扎,最后还是进了江都王府。与其回乡做个空负诗书的田舍郎、囿于柴米油盐,不如辅佐江都王,无论成败,总算这一生有所作为。
十年寒窗为的不过功、名、利、禄,四样欲望总要得到一件,从没有真正清高的文人。
崔青河很放肆,他从不遮掩自己的锋芒,哪怕这可能让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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