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之际,暑气冲天,人人不免急躁焦灼,定不下心神。
此时王城唯一的学府里,假山上潺潺流水,携带着丝丝清凉水汽,尚能解下几分暑热。可与之一墙之隔的箭亭,无树木遮掩,无假山水榭,暑气徜徉无阻。
箭亭非亭也。
此地开阔宽敞,北面是有几十阶梯的高台,三位夫子并排在此察视中央的射箭台。
中央是圆形的射箭台,是学子射箭时的站立之处,可将箭矢射向南面的箭靶。
当下的箭亭,一众学子正围在射箭台旁,任额间汗水频频划过,心思紧紧提在台上,忘了擦去汗滴,也忘了抱怨天热。
“咻哒——”一支强有力的箭矢,自指间飞跃,破除层层热浪,掀来一丝凉意。
偏了几毫,险些正中靶心,尽管如此,但也能瞬息点燃人群气氛,暑气又燥热了几分。
三箭只偏了一箭,其余皆命中靶心。
这是今早府试开始以来,所有人当中最好的成绩。
酷热之下,仍能其本领发挥出九成,属实是不凡之举!
“真不愧是玄笙!”
“上回府试也是她第一。”
“一回又一回,我等只有佩服的份!”
“……”
赞叹窃语接连不绝,不知谁人激动而大喊了一声:“如此才能,她日必能夺狩猎魁首!”
这一下,四周如同打开机关阀门,陷入了一种诡异静默,大伙儿气不敢多喘,满目骇然,缄口不敢语。
“啪嗒——”直到脚步落地,裙袍悄响,一声不差落入耳中,人群才敢重新动了动,舒缓嗓间的惊气。
目光聚集在,那位王姬殿下身上。
她手里紧攥着拳头,一步跃上台后,正往射箭点的方向去。
小脸面无表情,略显些须稚气,柳眉和柔,身姿纤细,又有磅礴气势外露。
她每走一步,他们心底便颤上一颤。
这是云津当今最尊贵的王姬殿下。
王上事事顺其意,今日惹她不高兴了,回头告上一状,在座之人多少都要付出些代价。
为何怕她不高兴?
这不得不提,云津的一条国规。
云津女男在成年时,皆要从各地聚来王城,分别按期参与一场狩猎大礼,以示从此长大成人,家国可委以重任。
女子十八成年,男子二十满岁,每年秋分之时各有一人为胜者。
狩猎礼上取胜之人,可向当朝王上讨要一个奖赏——
无论是富贵,还是权力,抑或是嫁娶良人,王上都会满足此心愿。
当然,此权力并非王权,民众也不敢讨要王权。
无论谁都能争魁首,不会因王侯将相而例外。
而王族,生来享尽荣华,极少人会心有所求,便不冒险求名次,寻常都是在猎场上挺过狩猎礼结束即可。
大王姬殿下与玄姑娘同岁,将与其他女子争夺那年的魁首。
两人势均力敌,力压学府同龄人,却因出身的不同,众人便有不同的说辞,大部分人认为殿下能夺魁,少数人觉得玄姑娘能取胜。
眼下有人高呼玄姑娘将胜,不就是暗示殿下箭术不精?有待长进?
而殿下性子好胜,怎会咽得下这委屈?
那位无意说错话之人,早已屏着气,悄然借人群遮掩,弓着身子逃离此地。
高台上的夫子耳闻目睹,只是按例在薄上评定优劣,并不急着出面缓和。
瞧了眼台下,两人即将换射箭之位,夫子间忍不住交耳。
“殿下心思不稳,又在众目压迫之下,怕是有所偏倚。”
“是也。太急太躁,好胜心过盛,是该受挫几回。”
“我倒是不见得殿下会输。”
“……”
溪欢犯不着为看客的话置气,离狩猎礼还有四年,熟为输赢?一切皆有变数。
眉宇紧蹙,仍抹不开半点,是缘于她克制不住的惶恐。
她怕,若非三箭全中,再输玄笙一回,今日之后,未来很长一段时日里,学府乃至云津上下都会流传她终究不如她之言。
输一回,不是永远,可心生怯意,若再想扳回来,怕是无比困难,甚至是永远不可能。
“殿下,到你了。”
玄笙英气勃勃,流露几许身为优胜者的傲气,将手上的弓递给溪欢。
同为府试者,所有人共用一张弓,这是学府历来的规矩。
“嗯”的一声轻呢。
溪欢持弓起步前,还是禁不住开口,“玄笙,你的确厉害。”
但又如何?胜者终只有一人,她会拼尽所有力气。
“那殿下不妨来击败我!”
如此明晃晃的挑衅。
两人恰是错开,玄笙退至旁侧,没有直接按例下台。
而是一脸兴味盎然,凝眸而望持弓之影,等待她射完三箭。
如是知晓,她这回还是赢不了她。
殿下陷入箭术的瓶颈,又遇当前的舆论,可谓是前所未见之艰难。
溪欢在闭目凝神,意欲将杂念都卸去,不过是徒劳。
这天热得她烦躁得很,一时半会无法平息,然而不宜僵持在台上太久,又不可直接撒手离去,硬着头皮也要射出去,只是那结果……
恐怕不是她能了然接受的。
终于睁开眼,她旋即挑了根箭矢搭上,默然咬紧了牙关,使矢尖对准了箭靶方向。
指上斟酌几下力度,弓弦紧绷至顶峰,移时,箭矢霍地飞了出去。
“咻哒——”一声,箭矢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这是第一箭。
玄笙冷冷笑了笑,但没有说话,怕带给她干扰。
只见溪欢紧抿双唇,没有半点笑意,不知她是故意不露声色,还是在玩什么把戏。
一鼓作气,抓紧手中之势,沉平心绪又射了出去。
第二箭,还是直直命中靶心,周遭为之惊呼叫好。
再次搭上弓弦,溪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最后一箭将会决定结果。
而或许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第一箭是误打误撞,不慎手滑所致的。
脑中盘旋着顾虑,她深深舒了一气,指间往外一拉,早早地,便已知道了结果。
溪欢想赢,可毕竟忧思过重,不敢睁眼去瞧那意外的结果。
而赞扬声唧唧哝哝,如巨浪滔天般汹涌,似乎不曾夸赞过玄笙一般。
这箭射中靶心了?眯眼望去,一时怔在夸赞声之间,三箭并中,她心里并不痛快——
今日竟有两个失误。
“看来是殿下要胜了呢。”玄笙不悦,眼上未表露分毫。
见她颇为不满,便猜到了什么。
假意纳闷不解开口:“只是不知,恰好正中靶心,殿下怎还是寡欢之颜?”
“不过是常有之事,何须欢喜!”
溪欢嘴硬不敢承认失误,自知无法全然掩去,又故作淡定道:“玄笙,夫子尚未宣布结果。”
“那又如何?明眼人都知道,殿下要胜了!”玄笙转身抬了抬脑袋,示意她看向高台。
台上夫子还在轻声商议着。
每回府试前,学子皆要抽取签条来定前后,今日溪欢恰好是最后一个。
下一刻便要公告今年府试的结果。
三箭命中,有失误又如何?她是大王姬,狩猎礼无法偏袒,几回府试罢了,夫子悄然偏袒几次又何妨?
玄笙抬步即离,不愿听人人夸赞喜欢。
下一回府试,她要赢,未来的狩猎礼上,她也要赢!
而溪欢见她欲离,心里也不好受,如是靠失误来取胜,此胜不如不胜!
甩手欲砸了手里的弓,却有一道力量突来,稍带了一下,弓臂脱离掌心,落入他人之手。
两人各怀心思,竟不觉有人跨上了射箭台。
溪欢顺势抬眸扫去,欲呵斥他无礼冒犯,可触及少男陌生面容,言语便噎在喉间。
来者看起来并不是王城人,许是认不得她的身份,如何能苛责他?
少男约莫十六七岁,一袭青靛外袍,五官端正精致,轮廓骨骼柔和,明净秀丽,风姿详雅,是罕见的柔美之容。
可偏偏他肤色略显黝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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