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朝,景瑞十二年。
正值夏夜,又恰好刚下过一场雨,临州姜平县溪春镇的樊家庄地势低洼,池塘水田众多,只听得外头蛙声一片,再加上天气炎热,没由得叫人心生烦躁。
樊家庄的村民经过了一整日的劳作,此时都已进入了梦乡,但村东头一间民居此时窗棂里还透出昏黄的灯光,一妇人手持蒲扇,轻轻地晃着一张简易小木床,妇人身着粗布夏衫子,却生得眉目秀丽,神色温柔娴静,慢悠悠地摇着蒲扇为木床里的婴孩驱赶蚊虫,似乎一点没受这燥热夏日的影响。
粗劣的桌案上放着个缺了个口的瓷碗,里面插了根灯芯,正就着菜籽油燃出昏黄的灯光,大抵是燃烧的时间久了,瓷碗里的菜籽油眼见着就快到了底。一男子坐在桌案前,正聚精会神地书写着什么,昏黄的光线摇曳,晃过男子深邃的眉骨和温润俊秀的眉眼,男子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心无旁骛。
妇人见小床里的婴孩已然睡熟了,手中的蒲扇依旧没有停,她轻轻朝前探了下身子,压低声量招呼男子。
“三爷,时候不早了,该歇下了吧。”
男子轻柔落笔,转过身来,半张俊容在灯光下忽明忽暗,他嘴角轻缓地勾勒起笑意:“娘子何见与我如此生疏,竟不肯称呼我的名字。”
蔺桂兰登时红了脸,一双美眸柔情似水地望向男子,红唇轻启轻声开口:“念辰,该歇下了,明儿个再用功也不迟。”
江卿时站起身来,脚步轻快地走过去,他虽清瘦,却身量高挑,虽只穿着粗麻布衣,那身段模样却犹如从古画卷里走出来的一般。
即使已与他成婚两载有余,蔺桂兰瞧见他这神仙一般的俊俏模样还是禁不住羞怯,当初她就是瞧上了他的好模样,不顾家里头劝阻,坚决要嫁给没甚根基的江卿时。
当初家里已经为她寻摸好了一个卖猪肉的殷实商户,那屠户家里头在溪春镇可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光是猪肉铺子就有好几间,手下的伙计人手更是有十几口子,但蔺桂兰那时已经瞧上了江卿时,再一看那姓邢屠户的大肉脸盘子...蔺桂兰坚决地要嫁给江卿时,不惜以绝食抗婚。
蔺桂兰的爹去得早,家中唯有没有主见的母亲和哥嫂二人,哥哥比蔺桂兰大上个十岁,几乎是哥哥将蔺桂兰照看长大的。哥哥为了妹妹的将来,一开始怎么也不同意她嫁给江卿时这个游手好闲的小白脸儿,后来见妹子绝食也是心疼得慌,拗不过便同意了这门婚事。
镇子上的人都不解,觉得蔺桂兰脑子糊涂。
蔺桂兰紧盯着江卿时因天气炎热而敞开的胸襟,一向性子爽朗的她也害羞地转开了视线。
日子总归是自己过的,冷暖自知,她自个儿觉得好就成了呗。
江卿时从背后揽住蔺桂兰,男子温热的气息轻轻喷吐在女子细白的脖颈上。
“那就依娘子。”
蔺桂兰后颈发痒,忍不住伸手去拦江卿时。
“咱渺哥儿刚睡下,仔细将他吵醒...”
“老娘睡了一咕噜起来了,发现这油灯还烧着,深更半夜的装什么刻苦劲儿,真以为江家能长出来个秀才来了,也不看看自个儿是不是那块料儿。整天儿里闲着啥也不做,这顶贵的菜籽油烧起来倒是不心疼!那是有旁人当牛做马,自然疼不到自个儿身上!也就是咱爹仁善,迟迟不愿分家,叫这一家子都得情养着这空吃粮米的懒汉!”
蔺桂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外头粗犷的女音打断了,外头的声音极大,莫要说江家的这几间平房了,这邻里之间怕是都能听到些响动。
蔺桂兰虽在江卿时面前体贴,但未出阁前也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她听着这话登时变了脸色,站起身来便要去找外头的人理论,却被江卿时拽住了腕子。
蔺桂兰心里头着急:“相公,怎能由得着她这般污蔑你,咱们的吃穿用度分明都是我的陪嫁,他们一家子吸血蚂蟥倒在这里空口白牙地攀咬上了!”
江卿时神色平和,似乎外面那悍妇骂的根本不是他,他轻轻用手捂住摇床中小婴孩的耳朵,眼中云淡风轻的:“也不是一遭两回了,若与她理论,又要费上好些时候。春宵苦短,怎可将时光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蔺桂兰愣了一愣,若搁在旁人,她保准觉得这是个软弱退让的主儿,可放在自个儿相公身上,她反而从他眸中看出了一丝不经意泄出的...不屑?
好像他身处在这喧嚣尘世间,却根本不属于这个污浊脏乱的环境一般,他高高在上,俯视众生,根本不屑与蝼蚁多做计较。
蔺桂兰脸更红了,先前她还不肯承认,如今看来,外头那些人也没说错,她果真是对自个儿夫君迷恋不轻,所以才看他哪哪都好。
“哎哟,你怎么一时半刻的都不消停,别叫别人家看笑话了...”
外面又一个男声响起来,听着是将还在骂骂咧咧的女人拉走了。
四周终于安静下来,蔺桂兰却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夫君,你读的书多,为人宽厚仁和,我一介女流可不懂这些,我这个人性子泼,向来是不肯吃亏,若是二嫂再这般胡闹,我非要找她理论清楚...”
江卿时却顺势拽着蔺桂兰的腕子将她拉入怀中,蔺桂兰还说着话,不知怎的自己就坐在了江卿时腿上,自己丈夫一个文弱书生,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蔺桂兰抬起头,恰好鼻尖就碰着了江卿时挺俏的鼻梁,男子长睫忽闪,眼眸温柔,真是比女子还要秀气几分。
“桂兰,嫁了我叫你受委屈了,其实她也没骂错,咱一家都是你操持的,我没出半点力气。”
蔺桂兰红着脸垂眼,感觉男子温热的气息都喷吐在她的耳侧,他身上有股子好闻的松香味,一点都不似别的男子,一到夏暑身上就臭烘烘的。
“我不委屈,我寻思着,等渺哥儿大一些我就出去卖豆腐,也不能把这手艺荒废了不是,我瞧着这溪春镇的豆腐都不如俺家做的呢,我赚些钱银,咱们腰杆子也能挺直些,你也能安心读书。”
“你在闺中便有豆腐西施的名号。”江卿时眸色一沉,“终归是我太没用了些,还要靠女子养活我,但桂兰,日后...我定不负你。”
“做什么整这些文绉绉的,我也没读过书,不懂这些...”
四周突然悄无声息地暗了下来,看来是灯油燃尽了,江卿时修长的手指在黑暗中悄然摸索着,蔺桂兰按住他的手,声音羞怯:“别,渺哥儿还跟咱一个屋呢,渺哥儿好容易才病好,咱得仔细着点儿他,不合适在孩子面前做这些...”
江卿时生生停住了动作,将摇床里的小娃儿抱到床榻上,叫小娃儿在他俩中间躺着,男子也和衣躺下,黑暗中的眼神却变得幽深起来,如今这袖手袖脚的确实是不方便,瞧着桂兰也过得不自在,看来...这分家进度,要加快些了。
...
江知渺真是生生松了一大口气。
虽说父母爱情可歌可泣,但他其实只有个江知渺的壳子,芯子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
况且他真的没有偷看别人房事的习惯...他正寻思着如果他们真要干点啥不可描述的事,他就整出点动静打断他们,可没想到自己这一世摊上的这对父母委实疼爱孩子,顾惜着他的身子,宁可憋屈了自己。
可能因为是小孩的身体,江知渺现如今确实很嗜睡,但毕竟意识是个成年人了,方才江家老二媳妇来闹事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但为了不让父母担心,所以故意做出沉睡着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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