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边关遭袭,战事一触即发。
北境雄关玉门城在半月内陷落,噩耗与狼烟同时蔓延开来,铁骑长驱直入,所过之处皆是断壁残垣,血海漫天。
无数百姓被这场祸事所影响,一夜间流离失所,为了一线生机,也为了寻得一处安稳,纷纷向南逃亡。
而易钦城,作为南境的一处富庶城池,便成为了目的地之一。
相对于其他城池来说,易钦城处在南境,离北境边关最远,能够坚持着逃到此地的流民只是少数。
因此在最初的一两年里,只是偶有零星几个流民出现在城外,往往是官府注意到了,便第一时间将他们安排到芥子巷住下,慢慢地也能在城中寻到些谋生的活计,甚至有些机遇好的,还能够搬到城中它处。
邓雅慧与余啸,便是这其中一员。
二人初次相见时,便是在逃亡路上,因为恰好相遇,便搭伙结成一支队伍,一同去往易钦城。
而这个时候,邓雅慧还不是孤身一人。
她有个哥哥,名叫邓兰青。
住进芥子巷的时候,余啸恰住在邓氏兄妹二人的隔壁,因为曾一同赶路,相互之间算是有些交情,便时有往来。
出于年龄考虑,二人唤他一声“余叔”,而他也总将二人当作小辈看待,久而久之,他们就像是一家人一般,新年相聚,中秋团圆,各种节日也时常是一起度过。
恍惚间,他们便觉得自己真的融入到了易钦城中,成为了其中的一份子。
但现实却总能给人猝不及防的一击。
随着北方战事吃紧,来到易钦城的流民也愈发多了起来,粥棚前的队伍越来越长,争吵与抢夺时常发生,流民的印象在易钦城百姓眼中极具恶化,甚至有不少人因此丢了营生的活计,不得已回到芥子巷中。
本就不大的巷子因此变得拥挤起来。
为了让更多的流民能够有一方庇护之所,余啸搬进了兄妹二人的小院,与邓兰青挤在一间,将自己的院子腾了出去。
可即便如此,位置还是不够。
好在余啸的东家是个好心肠的,再加上他在布行里干得不错,索性就在仓库外腾出了一间小屋让他住下,也能帮着在夜里看管库房,也算是一举两得。
却不曾想,余啸前脚刚搬离芥子巷,后脚就出了事。
因为在城中寻不到活计,邓兰青只好去城外寻些事做,恰好遇上有人招收短工,需要进山几日,担心邓雅慧一个姑娘家会出什么事,便拜托隔壁邻居关照一番。
可这一去,邓兰青便没从山里回来,而邓雅慧听闻消息后慌了神,趁着没人注意跑出了城去,竟也不见了踪迹。
报了案却久久无人理会,即便是查案也只是敷衍了事,余啸日夜忧心此事,头发都愁白了不少,却依旧是毫无音讯。
本以为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却不曾想,在仓库被烧的那日,他竟再次见到了邓雅慧。
彼时,邓氏兄妹二人已然失踪了将近半年。
...
虽然人们都说他二人多半是在城外遇了难,但余啸却并不相信此事,隔三差五总会到城外去打听情况,可依旧是消息全无,甚至连尸骨都未寻见。
而这天夜里,余啸原本正在休息,忽地一声异响所惊醒,吓得他自床上跌落,以为是库房进了贼,便慌张披了件衣服,提灯前去查看。
却不料,循声找去时,他竟在库房深处发现了一道暗门,而那异响,便是自暗门后方传来。
等他好不容易摸索到了机关,打开暗门的一瞬,便是一阵热浪似火龙般从门内涌出,余啸反应不及,堪堪从那火势下躲开,却也免不了受到波及,手臂被火势所燎,顿时便是一片烧伤。
强忍着痛意艰难从地上爬起身,余啸环顾四周,见火势已在四周蔓延开来,便准备去外边喊人帮忙。
可也就在这时,余啸忽而注意到那暗门内竟有一道身影倒在血泊之中。
里边竟然还有人?
心中一惊,余啸面露犹豫,又见他心神一定,捂住口鼻,咬牙便冲了进去,打算趁着火势还未散开,将其尽快救出。
可还没等他低头查看那人的情况,一个抬眸,余啸便看见了一副令他此生难忘的场面。
尸体,而且,是很多具尸体。
他们像是被抽干了血肉,只剩下干瘦的皮囊包裹在骨头上,远远望去,只像是柴火。
堆积成山。
寻常的火,即便燃得再旺,也根本不可能焚尽白骨,做到毁尸灭迹。
可此时在余啸眼前所燃起的,是一团幽深如墨色般的火,透着浓郁的邪气,犹如冥界勾魂索命的无常,将那一具具尸骸尽数焚毁,化为灰烬。
令他震惊的是,在那堆尸骸之中,余啸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而其中...便有邓兰青。
顿时,一股寒意自脚底窜起,余啸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绝望透骨而出。
为什么...
那些失踪的流民...为什么会在这里?!!
最后一丝理智在心中骤然崩断,余啸满目猩红,极度的崩溃之后,他的眼神忽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他想起来了。
半年前,锦丰布行也曾在城外招过一段时间的短工,说是要进山采集制作染料的药材...
...
身后的火势愈发猛烈,浓烟滚滚,不少货架已然被烧断倒塌,眼见着整座仓库将要被火海淹没,但余啸却丝毫不转身逃离,而是缓缓向着那堆尸骸走去。
他想去死。
可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从脚下伸出,拽住了余啸的裤脚,拼尽全力也要从嗓子里挤出声音,只为将他拦住。
那声音嘶哑低沉,几乎辨不出原来的音色:“...余......叔。”
霎时间,余啸回过神来,惊而垂眸,此时一道猛烈的火光恰从旁掠过,一瞬间,余啸看清了此人的模样,顿时便变了脸色。
“雅慧!!”
旧伤累累,身上又被火势所烧伤,因为失血过多,此时邓雅慧脸色惨白,呼吸异常微弱。
救人!!!!
顿时,余啸的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只见他慌张脱下衣衫,将邓雅慧护在怀中,冲破熊熊火海,匆匆跑了出去。
而在他身后,那些尸骸被燃作灰烬,就此被掩埋在了废墟之下,了无踪迹。
...
“当年那场火灾根本不是什么阴谋。”
望见蒋丰平逐渐扭曲的神情,邓雅慧反而觉得更加平静,又见她定了定心神,压下心中泛起的恨意,沉沉说道:“而是你,为了掩盖那些被藏在暗室中的尸体,故意放火烧了仓库,以此制造出一场蓄意纵火案。”
“而那些尸体,便是你与邪魔勾结的证据。”
话音刚落,屋内霎时便陷入了寂静,沈若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抬眸环顾四周,便见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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