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如一瞬,朝露散无痕。
七月悄然到来。
此刻冀中平原,就像一个盖上了盖子的蒸笼。
没有风。
一望无际的高粱和玉米,疯了似的往上窜,那是喝饱了血和雨水的结果。
宽大的叶片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绿色密不透风的穹顶,把阳光切碎,把热气锁死,也把杀机,严严实实地裹在了里面。
而陈墨趴在一条干涸的灌溉渠里,鼻子里充斥着烂泥**的臭味,和高粱叶子那股特有的青涩气。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流下来,流进眼睛里,杀得生疼。
但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陈墨的手里,握着一支**已经被磨得有些发亮的**瑟M1932。
也就是俗称的“快慢机”。
枪柄上的防滑纹路里,嵌着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留下的黑褐色干血痂。
这玩意儿重,后坐力大,在开阔地上打远距离就是个笑话。
但在这种视距不超过十米的青纱帐里,它就是神。
“来了。”
身旁,沈清芷的声音轻得像一只蚊子在哼哼。
她穿着一身不合身的、全是补丁的粗布褂子,头上包着块蓝花布头巾。
脸上抹得黑一道灰一道,看着就像个刚下地回来的村姑。
只是,哪个村姑的手里,会端着一支加装了蔡司瞄准镜的、截短了**的莫辛纳甘**?
听到声音,陈墨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扣开了驳壳枪的机头。
清脆的“咔哒”声,被草丛里的虫鸣声完美地掩盖了。
二十米外。
一条隐蔽在青纱帐里的田间小路上,一支特殊的“队伍”,正像一群吃饱了的肥猪,哼哼唧唧地走过来。
那不是正规的日军野战部队。
看那身皮。
屎黄色的军装松松垮垮,领口的风纪扣解开着,手里提着**,肩膀上还扛着膏药旗。
是“宣抚班”。
也就是俗称的“汉奸队”。
领头的是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翻译官,手里拿着个铁皮喇叭。
后面跟着十几个伪军,还有两个背着**、一脸警惕的日本宪兵。
他们不是来打仗的。
是来“发糖”的。
那个翻译官举起喇叭,对着空荡荡的田野,扯着公鸭嗓子喊道。
“乡亲们——!皇军说了!只要不给八路办事,只要交出粮食,那是大大的有赏!皇军是来建设‘王道乐土’的!咱们都是东亚人,要共存共荣嘛……”
“共荣你大爷。”
陈墨在心里冷冷地骂了一句。
他看了一眼旁边。
一个从北小王庄新入伍的、只有十六岁的小战士“二蛋”,也正趴在草丛里,死死地盯着那两个日本宪兵,握着**的手,抖得跟筛糠一样。
到底是新兵蛋子。
没见过血,也没杀过人。
陈墨伸出一只手,按在了二蛋的肩膀上。
很沉,很稳。
二蛋哆嗦了一下,转过头,看到了陈墨那双平静得如同死水般的眼睛。
那种平静,像是一种传染病,瞬间就让二蛋那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安分了下来。
“记住我教你的。”
陈墨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气声说道。
“拉弦,数两秒,再扔。别扔早了,那是给鬼子送礼。也别扔晚了,那是给自己送终。”
二蛋咽了口唾沫,重重地点了点头。
陈墨收回手,目光重新锁定了那个正在唾沫横飞的翻译官。
在这个距离上,他甚至能看清那个汉奸牙齿上沾着的一片韭菜叶。
而**,是一门手艺。
尤其是这种伏击战。
讲究的不是火力覆盖,而是——节奏。
第一枪,必须打掉对方的指挥系统,或者是威胁最大的火力点。
在这群乌合之众里,那个翻译官是个屁,那两个日本宪兵才是硬骨头。
陈墨抬起枪口,准星套住了一个宪兵的脑袋。
心中默念倒计时。
“三、二、一”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在闷热的空气中炸开。
那个正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日本宪兵,脑袋像个烂西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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