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被当地人称作“北岗”的乱葬岗,位于安平县东南方向约三十里,是滹沱河故道冲刷出的一片狭长台地。
而且岗上土质松软,不适宜耕种,且寻常百姓家很少会把祖坟选在这里。
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埋葬无主孤魂和夭折孩童的义冢。
蒿草长得比人还高,酸枣树盘根错节,形成了一道天然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屏障。
清晨的薄雾像一层肮脏的棉絮,笼罩着这片荒凉的土地。
露水很重打湿了蒿草的叶子,也打湿了赵长风的眉毛。
他像一头潜伏的豹子,悄无声息地趴在一处地势最高的坟包后面,手里端着一支卸掉了两脚架的捷克式轻**,枪口从两丛野草的缝隙间伸出去,稳稳地指着东边的方向。
他的身后另外五名战士以扇形散开,各自找到了自己的隐蔽位置。
他们用泥土和杂草,将自己伪装得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如果不是走到跟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里还藏着活人。
昨夜的血战与狂奔,耗尽了他们最后一丝力气。
但此刻没有一个人敢合眼。
他们的神经像拉到极致的弓弦,警惕地捕捉着周围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日军的报复比他们预想的来得更快,也更凶狠。
天刚蒙蒙亮,安平县城和双井镇两个方向,就同时开出了十几辆卡车。
卡车在公路上停下,成群的日本兵和伪军,像被捅了窝的蚂蚁一样,从车上跳下来,以拉网合围之势,开始对这片区域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呜——汪汪汪!”
远处传来了军犬尖利的吠叫声。
紧接着是伪军的大声吆喝。
“都给老子搜仔细点!耗子洞也别放过!”
“太君有令,挖地三尺,也要把昨晚的八路找出来!”
赵长风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了在东南方向约一里外的麦田里,一支由二十多个伪军和五六个日本兵组成的小队,正呈散兵线,端着枪,深一脚浅一脚地朝乱葬岗这边逼近过来。
队伍的最前面,一个日本兵牵着两条壮硕的德国黑背,狗的鼻子几乎贴在地上,一边嗅探,一边发出兴奋的低吼。
麻烦大了。
赵长风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他们选择这里作为藏身地,是利用了人性的弱点。
日伪军再残忍,通常也不会闲得没事来刨坟。
但军犬不一样,它们只相信自己的鼻子。
昨夜他们一路撤退,留下的气味虽然被清晨的露水冲淡了不少,但对于嗅觉灵敏的军犬来说,依旧是黑夜里清晰的路标。
赵长风慢慢地将枪口,对准了那个牵狗的日本兵。
冰冷的准星瞄准了对方的脑袋。
只要他扣动**,有十足的把握能在一瞬间,让那个日本兵和他的两条狗都变成尸体。
但他不能开枪。
一旦**响起,他们就会彻底暴露。
到时候,四面八方的敌人都会围过来,天上甚至可能会有飞机。
在这片无险可守的平地上,他们这剩下的十几个人,连同墓室里那一大帮伤员和非战斗人员,都将插翅难飞。
他只能等只能赌。
赌那两条狗的鼻子,会被乱葬岗里混杂的腐尸气味和野兽骚臭所干扰。
……
墓室里,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手术已经结束,但危险才刚刚开始。
从赵长风进来报信的那一刻起,这里就变成了一个密封的、等待审判的铁罐头。
唯一的入口,那个从顶部撬开的洞口,已经被一块石板重新盖上,又在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浮土和杂草。
为了防止声音外泄,他们甚至用几件破棉袄,将洞口的缝隙都堵得严严实实。
墓室里唯一的光源,那盏马灯也被吹熄了。
极致的黑暗笼罩了所有人。
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人的听觉和嗅觉会变得异常灵敏。
他们能听到彼此压抑的、粗重的呼吸声。
能听到林晚因为术后高烧,喉咙里发出的、梦呓般的呻吟。
能听到受伤的老兵老七,因为疼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也能闻到空气中那股血腥、腐臭、汗酸和恐惧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陈墨靠着冰冷的砖墙坐着。
他的身边,就是那具用白布覆盖着的、战士小马的遗体。
尸体已经开始变得僵硬,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死亡的甜腥气。
陈墨并没有感到害怕,心中只有一片沉重的、如同铅块般的悲哀。
为了那些药品,为了林晚,他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这到底值不值,牺牲一个生命而去拯救一个生命。
他真得不知道,或许永久都不知道……
一个年轻的生命,永远地留在了昨晚。
而现在他们所有人的命,都悬于一线。
陈墨伸出手摸了摸林晚的额头。
依旧滚烫,烫得灼手。
白琳就守在林晚身边,时不时地用最后一点酒精,为她擦拭身体,进行物理降温。
磺胺虽然能消炎,但药效发挥需要时间。
能不能扛过这一关,全看林晚自己的意志力。
角落里,李淑芬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儿子狗蛋,另一只手还抓着大丫和小丫。
三个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和死寂吓坏了,都把头埋在她怀里,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李淑芬能感觉到,怀里的狗蛋快要憋不住了。
孩子还太小,不懂得什么是危险,只知道自己害怕,想要哭。
她只能用手,更用力地捂住儿子的嘴,另一只手像哄小猫一样,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他的后背。
她在用一个母亲最本能的方式,安抚着自己的孩子,也安抚着自己的恐惧。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的、从头顶上传来的“悉悉索索”声,让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是军犬的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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