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柳树村的消息,是在第二天的凌晨,才传到千顷洼地下指挥部的。
送信的是三十三团的一个交通员。
一个只有十六七岁、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年轻战士。
他是一路哭着,从新挖通的地道里,跑过来的。
当他连滚带爬地,冲进指挥部,将那封用血手印封口的鸡毛信,递到王成政委手上时。
整个人已经虚脱得,连站都站不稳了。
信,是三十三团一连连长王平写的。
信上的字,不多,写得歪歪扭扭,有好几处,都被水渍,那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给浸得模糊不清。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柄烧红的、带着倒刺的锥子,狠狠地,扎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敌寇坂田部于昨日进驻我村。为逼我现身,于村东砖窑,活焚无辜乡亲三十一人,其中,有稚童七名,老者十二,职部,谨遵命令,未发一枪一弹。然,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眼见同胞惨死,耳闻撕心裂肺之哀嚎,我一连全体指战员,心,已碎……若再令我等,作壁上观,坐视此等禽兽**,我王平愧对天地,愧对祖宗……宁死,不能从命!”
信的最后只有八个字,力透纸背,血泪斑驳。
“恳请总部,下令出击!”
信读完了。
那盏在密闭的地道里,唯一提供着光明的马灯,灯芯“噼啪”地,爆了一下。
指挥部里,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的人,都像是被瞬间抽走了魂魄的泥塑,呆呆地,僵在原地。
那三十一个鲜活的生命,那七个还未见过世间美好的稚童,那十二位本该安享晚年的老人……
他们被活活烧死时的惨叫,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土层,穿透了时空,凄厉地回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啪!”
一声脆响。
是王成政委手里的那个粗瓷茶缸,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这位从红军时期就参加**、见惯了生死、意志如钢铁般坚定的老政工。
此刻,身体却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的嘴唇哆嗦着,一张一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两行浑浊的、滚烫的泪水,顺着他那张布满了沟壑的、如同老树皮般的脸颊,汹涌而下。
“**……”
李**子的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
他那张络腮胡虬结的、粗犷的脸上,早已是泪流满面。
“老子……老子不当这个缩头乌龟了!”
他猛地,从腰间拔出了那把跟了他十几年的、砍过无数鬼子脑袋的大刀,转身,就要朝外冲。
“李队长!”
两个战士眼疾手快,一把从后面死死地抱住了他。
“放开我!”
李**子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疯狂地挣扎着,嘶吼着。
“老子要去杀了那帮**杂种!老子要去给乡亲们报仇!放开我!”
他的吼声像一个信号。
指挥部里所有压抑到极限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引爆了。
“政委!下命令吧!”
“我们跟他们拼了!”
“再这么躲下去,人,还没死,心,就先**!”
请战的、带着哭腔的怒吼声,此起彼伏。
整个地下指挥部,都陷入了一种近乎于失控的、悲愤的狂潮之中。
陈墨一直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站在地图前,背对着所有的人。
没有人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他的身体站得笔直像一杆标枪。
但如果有人靠近,就能发现,他那双紧紧攥着的拳头,正在微微地颤抖着。
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王平信里的那些话。
回响着那个交通员,一路哭泣的、压抑的呜咽声。
也回响着,那些他虽然没有亲耳听见,却能清晰地、在灵魂深处感受到的、那三十一个无辜生命,在烈火中所发出的、最绝望的哀嚎。
“坚壁清野”。
“忍耐”。
“消耗”。
这些由他们指挥部亲手制定的、无比冷静、无比理智的战术。
在这一刻,显得是那么的冰冷,那么的苍白,那么的不近人情。
战争从来不是棋局,而是炼狱。
而身处炼狱之中的人,如果连最后一点属于“人”的血性、情感和尊严,都失去了,那就算最终赢得了
战争,又有什么意义?
陈墨高估了人性的韧性,也低估了**的残暴。
他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名为“绝对理智”的弓弦,在这一刻终于被压断了。
陈墨缓缓地,转过身来。
所有的人都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